既没有“舌战群儒”,也没有“借东风”“草船借箭”,下面的这场赤壁之战是由孙刘联军总负责人周瑜指挥的,与诸葛亮关系不大。
一般认为,赤壁之战是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争,其结果奠定了三国鼎立的基础。在一般人的印象中,这场战役双方兵力很悬殊,战役的过程也复杂跌宕,除了“舌战群儒”“借东风”“草船借箭”之外,还有“连环计”“蒋干盗书”“周瑜打黄盖”“华容道义释曹操”等故事,一波三折,云谲波诡。
但根据对史料的梳理,这场战役曹操并没有把孙权作为对手,所以规模也没有那么大,过程也不复杂,人们耳熟能详的故事大部分都是没有的,甚至结果也没有那么严重,距离“三分天下”还相当遥远。总之,这是一场目标、规模、过程、结果都被后人高估的战役。
首先,赤壁之战的战役目标被高估,曹操想打的只是“夏口之战”。上面说过,曹操在江陵召开军事会议,研究下一步的行动,也许胜利来得超出预料,所以曹操的智囊和武将们普遍比较乐观,除贾诩等个别人外,大家都认为应乘胜追击。此时已进入冬季,北方将士已有人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但这些都没有阻止曹操进军的决心,在江陵的曹军主力于是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曹军将士大部分是坐船东进的,这样可以节约时间和体力,但他们进军的目标不是什么赤壁,这个鬼地方曹军将士们大概还很少有人听说过;他们的目标更不是江东,离孙权的地盘还很遥远,刚刚拿下荆州,不到3个月就再发动一次江东之战,曹操再自信、再狂妄,也不会这么用兵。
那么,曹军的战役目标是哪里呢?是夏口,也就是刘备和刘琦所在的地方,曹操其实只是以消灭刘备、刘琦为目的,如果此次战役目标达成,才算彻底取得了荆州。有人认为这个说法不对,曹操不是给孙权写了那封信吗?信中提到自己正率80万大军前来,要找孙权“会猎”。如上所说,这封信的确是有的,不只是在演义里,但也正是因为有这封信,更说明曹操不可能直接把孙权作为对手。
曹操的这封信可以理解为挑战书,但它更像一封恐吓信,曹操要进攻刘备和刘琦,他最担心的是孙权与刘备、刘琦联合,所以才写信来吓阻,当时孙权及其主力在柴桑一带,距夏口尚有数百里,曹操如果真想跟孙权“会猎”,那也应该是在夏口之战结束后,况且真要动手的话,还会不会写信告知就很难说了。所以,曹操此行只想打一场“夏口战役”,消灭孙权不是此战的目标。
其次,赤壁之战的战役规模被高估,双方兵力算不上“悬殊”。如上所述,当初曹操为追击刘备而率一部分人马先来到了江陵,曹军的主力还在襄阳一带,以后陆续有一部分人马到了江陵,加上刘表在江陵的水、陆两军,曹军整个荆州地区的人马被分成了两大部分,襄阳附近的是“北路兵团”,江陵附近的是“西路兵团”,这两大兵团的总兵力近20万人,与周瑜对曹军人数的分析相符,而孙刘联军加在一起只有5万人左右。
但是面对强敌,周瑜非常聪明,没有在夏口摆好阵势等曹军来,而是主动出击,过夏口西进,迎着曹军的“西路兵团”去寻求决战,双方相遇于赤壁,这时曹军的“北路兵团”还在汉水。所以,直接参加赤壁之战的双方兵力对比,应该是孙刘联军的5万人对曹军“西路兵团”的七八万人,由于孙刘联军占地利优势,以逸待劳,加上孙吴水军经过周瑜的精心训练,战斗力更强,所以说,这一仗在兵力对比上还算不上“悬殊”。
再次,赤壁之战的过程被高估,其实只是一场遭遇战。正史对这一仗的记载十分简单,全部检索出来也就只有几段内容,这些记载不仅十分简略,而且有多处自相矛盾。关于战斗发生的地点,除了赤壁以外,又出来个乌林,此地位于如今的湖北省洪湖县,在长江以北,与赤壁隔江相望;关于作战对象,有说曹操与刘备交战的,有说曹操讨伐孙权的;关于战斗的结果,有说曹操被打败的,有说曹操自己撤退的。
综合《三国志》《后汉书》相关人物传记的记载,曹军与孙刘联军相遇于赤壁,此时曹军中发生了疫情。刚一交战,曹军就败退了,曹操下令在江北扎营,周瑜率军在南岸。周瑜的部将黄盖建议:“现在敌众我寡,难以持久。我发现曹军船舰首尾相接,可以采取火攻。”周瑜同意,于是找了数十艘小战船(蒙冲斗舰数十艘),里面装上柴草,浇上油脂,外面裹上帷幕,上面再插上牙旗。黄盖先给曹操送去封信,要诈降。又准备轻舟,系在大船后面,一块前进。曹军将士伸着脖子都在那里观望(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都以为是黄盖来投降。黄盖趁机放出诸船,同时点火。这时风很大,全部烧向曹军水营。顷刻之间,烟炎张天,人马烧死和落水溺死的很多,曹军大败。
除正史的记载外,《江表传》等杂史补充了一些细节,说曹操吃不准黄盖信中所说是真是假,还特地召见信使。曹操亲口对送信的人说:“如果这封信是真的,将大大奖赏你,封你的爵位将超过其他人(盖若信实,当授爵赏,超于前后也)。”杂史还补充说,交战那天,黄盖先命人准备了轻舟10只,把干燥的荻草和枯柴堆在船上,浇上鱼油,用赤色的幔布盖着,在船上插上旌旗龙幡。这时江面上刮起了东南风,这10只轻舟在前,到江中心时升起帆。黄盖手持火把,让部下冲对面大喊:“投降了!投降了!”曹军将士闻听都出来观看,离曹军还有2里多地时,孙吴的各小船上同时点火,火烈风猛,船行如箭,烧向曹军的战船,并引燃了曹军在岸边的营寨(延及岸边营柴)。周瑜趁势挥师跟进,一时间战鼓大作,曹军大败。
仅有上面这些零星史料似乎还勾勒不出来赤壁之战的全貌,但史书所载的确如此,赤壁之战看起来不像一场有谋划的大战役,而是一场没有准备好便仓促打起来的遭遇战。曹军大败的原因,除了周瑜、黄盖使了诈降计外,还有一些重要的因素,比如疫病。根据史书记载,此战发生时,有一场严重的疫病正在曹操将士中蔓延,造成曹军严重减员,战斗力下降得很厉害。
最后,赤壁之战的结果被高估,其实只是“三分荆州”。赤壁之战是一场遭遇战,甚至算不上一场战役,曹操的确被打败了,但即使全军覆没,失去的也只是一个“西进兵团”,曹操很快退回到江陵,“北路兵团”也全数退回到襄阳。此时在荆州曹军主力仍有10多万人,超过孙刘联军总和,荆州最重要的3座城池是襄阳、宛城和江陵,它们也尽在曹军掌握之中,说一场赤壁之战就彻底打败了曹操,马上出现了“三分天下”的局面,显得十分夸张。
对孙权和刘备来说,现在还根本不可能幻想什么“三分天下”,他们的目标是把曹操的势力从荆州赶走,至少也要把江陵夺过来,占领整个长江防线。但曹操没有从江陵撤军的意思,孙权不得已,亲自率军攻击曹军的左翼,在合肥一线开辟新战场,曹操无力兼顾,在坚持了一年多之后,最终放弃了江陵,但荆州重镇襄阳、宛城仍在曹军手中。
之后,荆州的局面相对稳定下来,原荆州七郡里曹操占有整个南阳郡和南郡的一部分,孙权占有江夏郡和其他一些地方,刘备占有大部分南郡以及零陵郡、长沙郡、桂阳郡和武陵郡,三家瓜分了荆州。荆州的格局依然很复杂,“三分天下”还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三分”,应该在刘备进入益州之后,也就是赤壁之战5年后的汉献帝建安十八年(213),刘备在益州北部的葭萌关起兵取成都,这才正式拉开了“天下三分”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