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重要问题被忽略了:作为军事上结盟的双方,一般都会在缔结盟约前对战后的利益如何分配做出明确的安排,但孙刘联盟没有这样做。也许,在当时情况下克敌才是最急迫的,不容想这些问题,但现在曹操被打败,退出了江陵,荆州大片土地等待重新划定势力范围,而有能力、有资格参与角逐的无疑也只有孙权和刘备。
矛盾随之产生,孙权的动作极快,连续任命了3个太守,从夷陵到柴桑,沿长江的所有地带几乎都纳入自己的辖区,完全无视盟军的存在。孙权任命程普为江夏郡太守后,刘备的活动空间更显局促,之前江夏郡太守是刘琦,为了不与孙权争锋,刘备赶紧表奏刘琦为荆州刺史,自己主动退出夏口。据《江表传》说,刘备离开夏口后将大本营安在了一个叫油江口的地方。
油江口是长江南岸的一个小地方,属南郡。南郡太守现在是周瑜,孙权、周瑜为了安抚刘备,“主动”把南郡长江以南的部分划归刘备。《江表传》在宣扬孙吴光辉事迹方面一向不遗余力,它记载这件事的目的本想说孙权多么慷慨大方,主动把半个郡给了刘备。但是,作为战胜方之一,刘备得到的回报就这么一点儿,未免有点欺人太甚,《三国志》都不好意思写。
而且,南郡在长江南岸的部分与半个南郡还有很大差别,南郡的三分之二在江北,三分之一在江南,在江南的部分,至少五分之四是荒无人烟的山区,刘备得到的那一点儿,确实少得可怜。由江陵沿江而下约百里就到了油江口,这里完全在周瑜强大军事力量的监督之下。
这也太不公平了,打败曹操是孙刘联盟共同努力的结果,这就好比合伙做生意,大家共同投入、共担风险,收益也应该按贡献大小平分。在赤壁之战中,孙权投入的兵力是3万人,刘备、刘琦投入的兵力是2万人,如果按比例算的话,孙权是“大股东”,但“股份”占比也只有60%,刘备、刘琦至少也占了40%,现在要“分红”了,孙权仗着“大股东”的话语权一下子拿走了将近95%!
面对如此不公,刘备忍了,因为实力决定一切,他周旋于各路强人之间多年,早已习惯这些,发牢骚、摆委屈都是没用的废话,有本事就自己强大起来,把对手灭了。
诸葛亮当然也能看出这样的形势,他建议刘备不仅不能表露出不快,而且还要跟孙权搞好关系,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刘备表奏孙权为车骑将军,以换取孙权的支持。表奏是报备,不是报批,车骑将军相当于“全国武装部队副总司令”,当然得朝廷任命,可朝廷在曹操手里,让它任命是不可能的,只能备案了。
既然只是备个案,还有价值吗?有。同样是表奏,表奏者的不同身份决定了其价值,虽然理论上说任何人都可以表奏别人当官,既然程序上是非法的,区分别的也就没有意义。但是,尽管是一场游戏,谁来操办又有不同的分量。就拿这个车骑将军来说,孙权尽管很想要,但如果是他手下的人出来表奏的话,他宁愿不要,因为那将被人耻笑。如果是刘琦表奏的,虽然路数是对的,但成色差了很多,刘琦的身份充其量是郡太守,所谓荆州刺史还是刘备表奏的,而朝廷正式任命过的左将军刘备出面,那就不同了。所以,车骑将军这个东西孙权最想要,而目前只有刘备能给。刘备不仅按照诸葛亮的建议把孙权表奏为车骑将军,而且索性把空头人情做得更大,同时表奏孙权兼任徐州牧。徐州目前是曹操的地盘,刘备除了送顺水人情,还有挑事的嫌疑。
对于刘备的好意,孙权欣然接受。之前孙权只是朝廷正式任过的一个杂号将军,相当于军长,弄得他挺别扭,手下一帮将领只能给个偏将军、裨将军、校尉什么的,现在自己“高升”了,大家也都可以跟着往前挪挪窝,孙权从此便以车骑将军自称。
诸葛亮建议刘备做这些是有现实考虑的,因为刘琦的身体不好,快不行了。刘琦是刘备打的另一个招牌,刘备以表奏的方式让刘琦当荆州刺史,目的是利用刘氏在荆州的影响力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刘琦也算是孙刘联盟的重要一方,又是刘表的长子,孙权尽管不情愿,也得给面子。
如果刘琦死了,这个招牌也就没了,孙权将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表奏孙权为车骑将军,是对后面事先做一些铺垫,刘琦即使死了,孙权纵然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把荆州牧这顶帽子拿走。果然,刘琦不久后因病去世,孙权作为回报,表奏刘备为荆州牧。刺史和州牧都是一州的长官,二者品秩却相差很大,一个是六百石,一个是二千石。汉末搞了一场刺史改州牧的改革,发起人是刘璋的父亲刘焉,任命了一批有资望的人当州牧,集行政、军事、监察大权于一身,而资历浅者仍称刺史。所以这一时期州牧和刺史并行。
刘琦之前是郡太守,年轻资望浅,刘备表之为刺史;刘备资历很老,10多年前就当过州牧,又是左将军,所以孙权表之为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