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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少年:明月清风少年意气,莫不外如此了。

辛尚允未料到祁言之会登门,原想散朝之后与祁言之再行商议,而朝堂上被胁迫、被动的情势令他窝火之余十足反感,身为军中将领,本应热血澎湃厮杀四方,而自从多年前颓了心志,又卷入黑暗纷争之后,越发觉得自己活得不如一条狗。

他曾是一头狼,而今獠牙渐失,只是皇上身边一头不再锋利、勉强尚能看家护院的狗而已。

至于皇后,每每看着那张与亡妻十足相似的脸时,他常有错觉,无数的心软与违心皆因此而来,他期待着那张脸开心大笑,如同亡妻在世时一样,眉眼含笑温柔似水,然而这些年却只眼见着那张脸做出越来越多狰狞疯癫之色,辛尚允心中清楚他已为自己的臆念做了太多不可饶恕的事,无法回头。

关上书房门,祁言之省了绕弯子,直言道,“辛大人,今日朝堂之上你不该死咬着要追查真凶,而应该就将元远山之死推给南城祸乱。”

辛尚允一愣,“如此一来,不正合了太子和梁洛书的意?”

祁言之微叹口气,道,“若要追查真凶,你要如何查?又将把谁交出去?”祁言之盯着辛尚允,眉头深皱。

辛尚允道,“若能找到确凿证据……”

祁言之大袖一挥,“你找不到。”又道,“莫说不可能留下确凿证据,即便被你找到,你要如何说?太子有何理由要去杀一个区区巡防营总兵?”

祁言之再紧逼,道,“若皇上以此问起,你如何答?太子为何要杀,因对方行刺在前?又问对方为何要行刺,因其得了你我的授意?”

辛尚允面色怔怔,祁言之声色俱厉,“辛大人,你可往深了想过后果?”

辛尚允神色隐有怒意,“祁阁老,依你所言,如今只能顺了太子心意?”

祁言之再叹气,“辛兄仍没想明白,这一局,是我们输了。”

又道,“太子骤然发狠,是你我意料之外,没想到会犯了轻敌大忌,元远山此人微不足道,太子要杀也就杀了,对他的确构不成威胁,反倒还能借此大做文章,将脏水再回泼给你我。”

辛尚允抬眼,冷言道,“是泼给我,没有祁大人你。”

“如今还需分你我吗?”

辛尚允沉了脸色,半晌说道,“如今太子已不是无知小儿,祁大人行事需更加稳妥,此类莽撞刺杀之事,日后怕是不方便了。”

突然想到什么,又说道,“太子身边的护卫殷涔,身手了得,梁洛书这个老狐狸,竟还借此事让这个人入了朝,祁阁老,日后你可有得人要应付了。”说罢抬眼斜斜看过去。

祁言之闷声一笑,道,“此番的确是我疏忽,接连让对方钻了空子,一个侍卫,能文能武,还能逮到机会翻身上马,这个人我自会好好去查。”又看了看辛尚允,道,“关于沈沧,你就这么放任自流了吗?”

辛尚允微微一愣,似没想到祁言之这当口居然又关心起沈沧,说道,“这是阁老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娘娘自然关心,我也很关心辛兄你的想法。”祁言之道。

“那劳烦祁阁老转告娘娘,若娘娘有处理解决之法,自管对沈沧去用,至于我,”辛尚允看向祁言之,“一日父子,终生父子,他若不与我为敌,我自不会动他。”

祁言之点头,“云野即将成为秋家夫婿,云渐青既已表态恭谢圣恩,想必沈沧也不会如何。”

“他只是区区棋子,不劳如此挂心。”辛尚允再道。

祁言之略略喝了口茶,稍坐片刻便道了别。

------

殷涔没料到沈沧会来找他,自入太子府以来,次次都是殷涔去找的沈沧,以沈沧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太子府并非难事,但他从未如此,今日却半夜在殷涔屋顶上弄出极轻微声响。

殷涔心中起疑,见陈佶已入睡,套了外衫进到院子,只见屋顶上蹲着一个熟悉身影。

月色不明,树梢恰好遮掩住此人身形,但殷涔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心中不是不惊讶的,但却也料得到沈沧是为何。

殷涔掠动身形上了屋顶,却在刚一动身,沈沧便腾地也起了身,如一团黑雾般飘向了远处,殷涔追着那团黑雾,在京城密密的屋顶上蜻蜓点水般闪转腾挪。

不出意料的,两人落回了胡同老宅的院内。

沈沧背着手,背向殷涔,声线冷硬问道,“为何入朝?”

“明知故问。”殷涔毫不客气。

“你要守着他!”沈沧转过身,面色难得一见的显露不满。

“只是待在身旁做侍卫,护他人身安全,算不得守。”殷涔道。

“若无你,此番刺杀他早死了。”沈沧道。

“你说得对,但,从今往后,这等看得见的拙劣刺杀会越来越少,但看不见的刀子会越来越多,我要做的,是去挡那些刀。”殷涔望着沈沧,一字一句。

沈沧有些沉默。

殷涔再道,“他长大了,身为太子,他要做的事,不是我一个侍卫能参与得了的,要真正护住他,我要进入他真正的世界,你能明白吗?”

“值得吗?”沈沧不知道为何问了这么一句。

殷涔微微一怔,又哑然失笑,说道,“沈哥哥二十年为了将军,值得吗?”

换沈沧一怔,嘴角扯了扯,回道,“非是为将军,此仅是我个人所选。”

殷涔轻点头,“如此甚好,如此,也是我个人所选。”

沈沧思忖片刻,又道,“将军怕是不会同意。”

殷涔再笑道,“将军同不同意,重要吗?”

“平山,他不是坏人,他始终是你父亲。”

“沈哥哥,这话你上次说过了,我记得,”殷涔看着沈沧,“将军他平定倭寇,我也当他是造福一方的好人,只是父亲二字,于我太过生疏,我叫不出这二字,也从心底带来不了丝毫情感。”

殷涔继续道,“我护陈佶,是因当日他才十岁,令我想起殷苁,即便这是将军的意思,我也无法说半个不字,而今陈佶长大了,我也是,将军有所不知的是,我从不听从他人,我只听从自己。”

沈沧默默无言,他知自己无法勉强眼前人,只觉命运何其相似,他教出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只愿顺应本心,所有自由与不自由、付出与所求,皆来自自我的家伙。

终于,他看着殷涔,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

陈佶跟殷涔、梧叶儿一道走在城中,三人看了好几处宅子,都没定下来。

殷涔对住所毫无要求,有屋有床即成,但陈佶对每处房子都能讲出一大堆挑剔之词,位置不行,太偏太远,平山哥哥以后上朝不方便;太破太旧,屋檐下全是鸟窝,不干净;宅门冲西,一看就风水不好,不吉利……

连梧叶儿都跟着絮絮叨叨,确实,都不好。

殷涔没了脾气,看着他俩,“要不,我还是住太子府?”

陈佶笑眯眯点头,梧叶儿一蹦三尺高。

殷涔笑着打了下他俩,“七品芝麻官住太子府,我不要命了。”

唉,真是愁,舍不得,又不得不放手。

三人继续在城中胡乱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牌儿胡同。

殷涔和梧叶儿微微怔了下,停在了胡同口,陈佶却径直朝里走了进去,外面的车水马龙在进入巷子的一瞬间全消失了,青石板小径,两旁的斑驳白墙下养着粉花绿草,幽静雅致。

陈佶奇道,“这地儿居然从来没来过,不知道京中离皇宫如此近的地方竟还有这么幽静之地。”

殷涔和梧叶儿都默不作声,不得不说沈沧当时是怎么找的这地儿,陈佶指着前面说道,“快看,前面那宅子是不是挂着出售二字?”

二人抬头,赫然发现沈沧买下的老宅挂着出售二字的灯笼,殷涔和梧叶儿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是惊异,陈佶已快步跑了上去,敲了敲门。

殷涔胸口猛跳,很怕开门的是沈沧,却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伯开了门,将他们三人迎了进去。

老伯对他们说道,家中主人决定回关西老家颐养天年,遂将京中宅子卖掉。

陈佶满面笑意地在宅子中走动,宅院不大,前后不过两进,殷涔和梧叶儿也四处走动着,对这里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熟稔无比。

在这里沈沧教梧叶儿练功,砸烂过无数石桌石椅,院中一块凹陷的青石板地面,也拜梧叶儿所赐。

殷涔当年在此养伤,而后每每与沈沧夜会于此,如今这青天白日之下对着宅院,竟恍惚地看出了些陌生感。

陈佶看完一圈,挑不出多大毛病,问向殷涔,“平山哥哥可还喜欢?”

殷涔笑答,“阿月喜欢就成。”

陈佶面上喜悦,又问老伯,“这宅院售价如何?”

老伯报出一个数字,殷涔迅速转过身,背地吸一口气,这沈哥哥,可真敢开口。

梧叶儿也难以置信地再确认了一遍,“多少?!”

老伯又说出同样价格,梧叶儿脱口而出,“这价格能在京城买三套宅子了吧?”

转眼却听见陈佶在身后很快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这宅子我们要了。”

殷涔转身急道,“也不讲讲价……”

陈佶很认真说道,“要快,会被抢走。”

殷涔无可奈何,“就这价格,全京城就等着我俩来呢……”

陈佶已大手一挥,给老伯交了定金,约定再过半个时辰,让人把剩下的银子再带过来。

殷涔心中着实肉痛,沈哥哥越发心狠了,自己人都不放过……

次日,陈佶叫了太子府全部家丁仆妇们去到殷涔的新宅去除尘打扫,到夕阳余晖时分,整间屋宅已焕然一新,院内有新移栽的四季鲜花绿植,厅堂光洁明亮,寝室一张结实大床,陈佶亲自往上蹦了蹦,确定不会塌不会裂,又命人铺了厚实暖软的熏香被褥,看起来一派过日子的好光景。

夜间梧叶儿去买了些酒肉菜回来,三人在院内石桌旁小酌谈笑,月上树梢,暗香浮动,三两杯落下,陈佶面色又泛上粉红,他朝殷涔举了举杯,“平山哥哥,明日开始,我们就要在朝堂相见了。”

殷涔也举了杯,两人四只亮晶晶眼睛,殷涔道,“管它八方来风,我们自巍然不动,来日有你有我,”又冲梧叶儿抬了抬酒杯,梧叶儿也满上酒,殷涔继续道,“有兄弟,有情谊,万事无惧。”

说罢,三人碰杯,仰头干下。

明月清风,少年意气,莫不外如此了。

第一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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