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青和子乃当世名流,足迹遍布天下,闻达于高官显贵之间,传教于天南地北,实乃是神话一般的人物。
自古汉人士大夫以及读书人皆有心向道,王仁瑜自诩读书人自然攀附,如今见得青和子真是激动难耐,真是恨不得大礼参拜,“真人但有所问,学生自当竭力回答。”
青和子坦然受礼,笑着问道:“方才你说那谢家可是收养了一对儿女?那小子如今可是十一岁年纪?”
王仁瑜诧道:“真人如何知晓?那小子正是十一岁左右,名叫谢玄,诨名小玄子。”
青和子长身而起,面上难得露出激动之色:“果然如此,太白星锋芒只能遮天,却不能盖地,所以凤鸾星才能出世。”随后又向众人解释说:“俊来是为其姐而来,我却是为了这小子而来。”
杨俊来奇道:“这小子何德何能竞得真人垂青?”
青和子:“吾师长春真人十年前曾告知我命中该有一徒,此徒与我关系甚大,贫道这十载岁月出西域上昆仑下江南,走遍大江南北便是为了此子,本来想着吾师年岁已高,我也欲回山侍奉左右便准备放弃了,想不到这最后一刻居然找到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呐。十年心血终得圆满。”
王仁瑜:“如此说来这小玄子平时的确异于常人,别看他年幼,鬼点子多的很,在一帮半大孩童里颇有威望的,可是我们洗菜桥一霸啊。如果不是有他照顾,她阿姊道清姑娘日子还要难过呢。”
杨俊来:“真人何以断定这小子就是您要找的人?”
青和子:“不如我们一同去看一下,一试便知。”
于是一行人兴冲冲的走出秀才家,直奔谢家而去。
此时天已大亮,一行人来到洗菜桥时却见到十几个顽童在桥头空地上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七八个顽童胯下各夹着一把竹扫帚当成骑战马站成一排,一手扶着扫帚一手拿着一把竹刀,竹刀的刀头缠着厚厚的布条足有拳头般大显然是防止伤到别人,七八个男童动作整齐划一、隐隐然居然透出一股萧杀的味道。
另外七八个顽童同样手持缠着布条的竹刀,另外居然一手拿着一个木锅盖,等扮骑兵的顽童排成一排冲上之时,手持锅盖的顽童拿锅盖顶在头上弯腰上前专砍骑兵的马腿,片刻之间那列骑兵便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杨俊来惊呀的叫道:“地趟刀大破铁浮屠!”
难怪他如此惊讶,宋朝羸弱南宋更甚,宋朝立国数百年最出名的一场胜仗便是当年岳飞率领背嵬军大败金兀术的铁浮屠,一万背嵬军靠挖坑拌索砍马脚硬是打败了一万五千重装铁骑铁浮屠,一举打破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
想不到现在十几个顽童街头玩耍居然复刻了这一经典之战,而且编排森严有度像模像样,把那种战术进退、铁血萧杀的味道都耍了出来,如何能不让旁观之人惊讶。
这时为首的男童奔了过来,向王仁瑜行礼:“悦生拜见老师。”
王仁瑜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学生,想不到居然跟着这帮顽童一块厮玩,真是有辱斯文啊。”
杨俊来:“小哥儿,你们这个游戏是誰人教的?”
那少年看着诸人倒也不怕:“回大老爷话,这是我们洗菜桥谢哥儿想出来的,我们洗菜桥的男孩经常为了这河渠之中的鱼虾归属和隔壁街坊的小子打架,起先人少人小打不过他们,谢哥儿便想出了几个游戏让我等平日里玩,后来玩熟了再去打架往往十个能打他们二十几个哩。”
“谢哥儿可在你们当中?”
“没有,他从来不和我们一块玩耍,老说跟我们一帮小屁孩玩没啥意思,自己却老窝在家里练字,那才是顶顶没意思的玩意。”
“那谢哥儿叫啥名字?:
“谢哥儿大名谢玄,诨名小玄子,可惜他不让我们叫小玄子,只有他阿姊可以叫,我们都管他叫谢哥儿。”
杨俊来问完话随手给了小童几个铜钱,那小孩接过铜钱作揖答谢,却不离去只是站在王仁瑜身后。
青和子看着杨俊来:“本来我也只有七分把握,如今却有十分,这谢家小子必是我所寻之人。”
水菜桥对巷第三家是夹在两幢大屋中间的一条深深的小巷,巷口居然还挂着一块简陋的匾额,匾额上刻着三个字苍劲有力并用涂料抹黑的大字:乌衣巷。
青和子抬头看了看匾额,饶有兴趣的吟道: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杨俊来接口说道:“这谢氏乃江南大族,这几个字规整秀丽,倒有几分大家风范,看来这洗菜桥谢家来历非凡,可能还真是前朝宰相之后呢。”
众人沿着小巷走到尽头,见到一扇虚掩的门扉,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之中有三间破旧的平房。
杨俊来的随从扣了扣木门,向院内喊道:“有人在家吗?有客来访,可否一叙?”
这时院内传出一道清脆的男童声:“门没关,客人要进便进,只是家中简陋,如果人多就没地方坐了。”
“无妨,”随从一边应道,一边推开门扉引众人进得院中。只见院落当中放着一个方型的木箱,木箱内堆满沙子并推得平平整整的,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踞在箱前握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在沙子上面练字。这少年细眉凤眼、唇红齿白、手指纤细,却是一等一的俊秀。
少年见众人进来,便放下木棍站起身来,作揖说道:“小子谢玄见过王老师及诸位客人,我家大人都已进城操忙生计去了,不知各位来此有何贵干?”
王仁瑜笑着向众人说道:“谢小哥推沙练字,有书圣王羲之风骨,尤其小小年纪书法出众,当得起“入木三分”四个字。”
谢玄急忙解释道:“小子家贫,无以为书,只好推沙练字,不敢与书圣相提并论,更担不起“入木三分”评价。”
这时谢道清闻声从屋内走出,看到杨俊来又羞又怕又急:“你们这群人好生无理,怎么跟到人家家里来了。”然后看到王仁瑜,焦急的问:“王老师,这些是什么人哪?”
王仁瑜向她摆了摆手,笑道:“道清勿慌,这几位都是贵客,”
杨俊来也笑了:“姑娘不用慌乱,咱家无礼之处也请见谅,咱家前来只为两件事情。其一问你是否前朝宰相谢琛甫谢公的后人。”
谢道清犹豫了一下答道:“正是家祖。”
“那便最好不过了,咱家乃当朝左散骑常侍杨俊来,也是此次奉旨来天台五县选妃的钦差,咱家来通知你本县县衙不日就会派人护你入宫。”
道清姑娘被丑陋盖身一年多,成为没有人要的恶病女。如今听到钦差说将她选秀入宫,顿时又惊又喜,更多的却是惶恐:“大人不是在戏耍民女吧,民女面目丑陋却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哪里敢去皇宫做秀女哩。”
杨俊来转头看向青和子:“这位道长向本官保证能还你如花似月的容貌。”突然又好奇的问道:“真龙不露爪,露爪非真龙!却是何意?”
“那是舍弟看我双手生疮,不好显于人前,编出来哄我的话。”
可惜谢玄此时却无法顾瑕阿姊,因为那青和子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谢玄被他盯得口干舌燥,手足冒汗,偶尔抬头四目相视,对面那道人目光炯炯更是让他不安,你道为何,原来此谢玄非彼谢玄,他其实是从八百年后穿越而来,睁开眼时便莫名其妙附在这谢玄身上。
这谢玄原名谢道轩,出生那年家中正好得了瘟疫,一夜之间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染疾而亡,便是他自己也染病奄奄一息,待得家人准备将他落葬之时,六岁的阿姊谢道清拦住众人坚决不让,以弟弟尚有气息为由继续守护,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二天一早谢道轩居然睁开了眼睛,随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终于是把一条小命给捡了回来。
只是无人知道那天晚上谢道轩确实是断气了,八百年后一个叫谢玄的普通人却因为过马路的时候偶然发了善心,为了救一个快要被卡车撞死的小姑娘,一下子冲上去将小姑娘撞开,自己却被卡车直接撞死。只是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从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便成了一岁的幼童。
等他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古代,也终于接受了现实的时候,他家的几个叔伯却觑觎家产,以无人照顾为由将姐弟二人过继给了远方的堂伯,于是二人便搬到了这临海城东门外的破院落中。
等到六岁时,小家伙以和本家恩断义绝为由吵着要改名,谢道清和堂伯堂婶也就依了他,于是他便名正言顺的叫回了谢玄。
转眼十年已过,连谢玄都快忘了前生往事究竟是自己前世的经历还是自己幼时的一场梦,毕竟前世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宅男,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或刻骨铭心的记忆,渐渐地自己开始更接受和融入现在这个身份。
只是如今被一个道士盯着看,前尘往事一并涌上心头,便觉得这个道士十分古怪,时间越长越是难受,偶然看去只觉得那道士眼中居然有青光闪动,再仔细看时却又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顿时心中暗暗叫苦,生怕被这道士看穿自己的来历。
青和子听到杨俊来提到自己,便收回目光,轻咳几声:“姑娘身姿窈窕,五官端庄,秀外慧中,命格高贵,贫道是不会看错的。而这脸疾乃阴阳失调之症,贫道转手可除。不过这个便和今天的第二件事情有关了。”
谢玄、谢道清异口同声:“第二件是何事,道长快点说啊。”
尤其是谢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毕竟谢道清乃是是他这辈子至亲之人,从小到大如母亲一样照顾他,姐弟情深,而且来这个世界后第一眼看到就是她的脸,现在看她一脸恶疮既心痛又自责。心痛阿姊容貌尽失到处受人白眼,哪个女子不爱美,当着谢玄的面阿姊故作坚强,谢玄晚上却看到阿姊一个躲在院落里哭泣。自责自己无力帮助阿姊,毕竟年岁尚小无法挣钱养家减轻阿姊的负担,虽然以他的见识也知道这病只是内分泌失调引起的痤疮,但是自己也束手无措没有解决办法。现如今这道人张口便是治病有若喝水那么简单,这叫他如何能够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