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青和子说出可以治愈谢道清的脸疾,在姐弟俩的殷勤期盼下,方才捂须缓缓道:
“谢玄,东晋第一名将,于淝水一战破百万秦兵,华夏传承才得延续,乃一代天骄是也。小哥以此为名,志存高远啊。”
“先生谬赞,小子只是钦慕本家先祖,不敢望其项背。”
“小哥儿生辰八字可否告知贫道。”
谢玄看了一眼阿姊,咬了下牙:“小子是嘉定八年元月……”
青和子奇道:“你小子不是八月里生的?”
谢玄瞠目结舌,正在思虑如何回答,却见到青和子掐指而算,然后便听到:“原来是生下来就大病一床,死里逃生,那也算得上再世为人了。”这一下当真是如同钟鼓在他脑中齐鸣,撼得他手足无措,一时间这个道士在他眼中如妖似仙愈加的神秘可怕起来。
青和子见他紧张的脸色发白,笑着安慰道:“小哥儿毋须操心,贫道对你的生病的故事并不关心,贫道来此只想问你一件事。”
谢玄听他这般说话心放下了一半,便恢复往常痞惫自如的模样作揖道:“道长如果治好了我阿姊的脸疾,便是十件八件事都可以答应你。”
青和子答了一声“好”,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走上前递给谢道清:“此乃我师长春真人炼制的太极驻颜丹,取六百年天山雪莲为主药、水银朱砂为辅、另有六味百年名贵药材合练而成,服之可令白发转黑、断齿重生,更有去皱却斑明目之效,六百年天山雪莲便有六十载驻颜功效。贫道三十岁得恩师赐丹,如今五十有八,常人只道贫道尚是青年中人呢。”
众人皆是哗然,这青和子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有五十八岁的话,那满头乌发,满口白牙,鹤发童颜便是这驻颜丹药效的佐证,天下居然有此神药,所有人目光咄咄看向瓷瓶,谢道清伸出的手都在哆嗦,青和子只好一把将瓷瓶塞到她手中:“此丹合水服下,第二日便会排出许多污物,也不用太过担心,三日内全身皮肤结咖脱落,然后就生出如鸡头嫩肉一样的肌肤。“
青和子身旁的杨俊来更是面色大变,内心反复挣扎后拱手道:“真人,您可尚有多余的驻颜丹或能将药方借俊来一观?”
青和子叹了一声:“丹度有缘人,此丹只此一粒合该道清姑娘所得,这药方所需天山雪莲更是可遇不可求。俊来,需知凡事不可强求,事事强求缘分势必早逝。”
这一番话说的杨俊来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刚才他满脑子便是给太后献丹的念头,如今一旦想通便觉得神清气爽,再想到如果谢道清服丹后真能当上皇后自己这份功劳也是跑不掉的,便称心诚意向青和子谢道:“多谢真人教导,俊来领悟了。”
只有谢玄对这毫不在意,反而惊讶的问道:“原来道长是全真教的,还是是长春子丘处机老仙人的徒弟啊,敢问道长尊称?”
“贫道青和子尹志平。”
“哇,原来你就是全真尹志平啊!”
尹志平,号青和子,师从长春真人丘处机,并求道于全真郝大通、王处一、刘处玄、马丹阳。丹法、教法、道法、箓法、术法、医术等道学修为出神入化,在诗词书画上也是颇有建树,乃全真教各种道术之集大成者,后显名于蒙古帝国皇帝铁木真御前,连铁木真之子拖雷、窝阔台等皆向其行弟子礼,随后游历天下宣扬全真道义,悬壶济世救治黎民百姓,行走在山野人家,出入于皇宫大内,在金国、西夏国皇帝推崇之下声誉日隆,渐渐被世人誉为天下道法第一,声望大有盖过其师长春真人丘处机之势。
如今尹志平的声名早已传入南宋,连当朝宝庆皇帝都向其行弟子礼,想要拜师并尊为国师,在普通人如杨俊来、王仁瑜等人眼里那就是陆地神仙一般的存在。
只是谢玄如此激动惊讶,却是有两个原因,一是这尹志平乃后世一本书中的人物,他的故事基本后世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二是这是谢玄来到这个年代之后第一个见到的历史名人,当然其实他身边有很多历史名人,只不过碍于学识有限却是无从知晓。
青和子尹志平听他直呼其名,也不恼怒:“贫道只有一事相询,谢玄,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谢玄听得楞住了,他知道全真教,知道王重阳,知道丘处机,也知道尹志平,更知道这群人都是很牛逼的,但是作为一个借尸还魂穿越而来的人,却是天生对这帮人有种抵触的情绪。
就在谢玄犹豫之时,从院外冲进一人扑通跪在尹志平面前,高声喊道:“青和真人在上,请收弟子贾似道为徒。”
这跪在地上之人原来是桥上玩骑马打仗而后一路跟着王仁瑜而来的那个男孩,这贾似道自小聪明伶俐,尤擅长察言观色,如今听得这么厉害一个人物想要收徒,大好前程摆在面前,实在是按耐不住便冲了出来。
王仁瑜向尹志平作揖道:“尹真人,悦生天资聪慧,童心淳朴,天生好学,虽然顽劣,却知书达理。其父乃忠义军贾涉将军,可惜悦生乃小妾所出,因遭主母嫉妒,故只能在学生私塾求学。”
尹志平、杨俊来都是面色一正,相视而言:“原来是忠良之后!”
贾涉自幼慷慨有大志,乃归宋的反金武装忠义军领袖,颇有谋略,立军初期便令金军不敢窥淮东,随后更有山东十余州相继降宋。
后来金军南下,在两淮战役中,贾涉就是凭借这支军队将金军打的落花流水。贾涉有功,官职一再上升,官至淮东制置司公事,专门负责对抗外敌,后来还不得不带病上前线,最后病死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尹志平将贾似道从地上拉起,仔细观看他的面相,而后又向谢道清看了几眼,长叹一口气:“贾哥儿,你贾家世代从军,你终归也是要走这条路的,不是贫道不愿收你为徒,如果你跟贫道去修道便是逆了天意,而你将来前途与大宋气运息息相关,这半壁江山指不定日后还要依靠尔等来支撑,贫道可不敢逆天而为啊。”
贾似道心中又是得意,又有点失落,总归开心多一点,只是他没注意尹志平嘴上流露着惋惜之意,眼神中更多的却是叹息之情。
杨俊来听到尹志平的话语倒是多看了贾似道几眼,并暗暗将他记在心里。
尹志平也不再理会贾似道,只是看着谢玄等他回话。
谢玄心中是一千一百个不答应,可惜实在骑虎难下,只好看着阿姊猛翻白眼,姐弟心灵相同,谢道清也从接丹那一刻激动心中慢慢平复,向尹志平做了个万福后说:“尹真人,谢家如今只有小玄子独苗一根,如果拜真人为师去修道那我们谢家不是要断后了吗?如果是这样,这驻颜丹我也不要了。”
尹志平笑道:“道清姑娘放心,我全真教虽然有清规戒律,但贫道只是收谢哥儿为徒,不是招他入教,待他成年之后是去是留悉听其便。”
谢玄实在无计可施,又不肯将得手的驻颜丹拱手相还,于是装出一副小孩的语气说:“小子一直听说书先生说全真教的道士道长个个神功盖世,飞天遁地有如神仙一样,我想学那种飞来飞去的本领,老神仙你可会吗?”
贾似道从地上起来后看着谢玄姐弟左推右拖,又看着谢玄大翻白眼,哪里不知道姐弟的心思,于是便朝谢玄做了个鬼脸,谢玄也懒得理他。
尹志平脸上则是露出古怪的神情:“谢哥儿的意思我会飞天,你就拜我为师?”
“正是。”
尹志平点点头,“此处院落地方狭小,难以施展。志坚,出去找块空地等我过去。”
石志坚应声走出院落,尹志平随后而行,院中诸人也悉数紧跟着出了院落。
谢玄跟在尹志平身后,却是暗暗发笑,他穿越过来十年岁月,却也了解这个世界和他印象中那个世界是一般无二的,既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魔法超能力,现在有人跟他说会飞只能是让他暗自发笑。
尹志平一边走一边问:“谢哥儿怎么不去和小朋友们玩耍,而是一个人在家中练字?这巷口的‘乌衣巷’三字可是你写的?”
“回尹真人,那是小子瞎写的。和那帮小屁孩玩耍甚是无趣,小子觉得练字练好了可以当饭吃,可以让阿姊、阿伯、阿婶他们过上好日子。”
尹志平满意的点头:“那三个字写的很不错,更难得的是你孝道天成,赤子之心,真是难得。”
王仁瑜插嘴说:“尹真人不知,这谢哥儿天赋异禀,生而知之,他跟阿姊到我那私塾来听课,除了不会写大字其他的知道的比我还多,经常举一反三或有惊人之语,我只好教他识字练字其他的还真的教不了。”
贾似道也说:“那是真的,谢哥儿给我大伙讲的故事古离精怪,比说书先生还要精彩,而且平日里足智多谋,在洗菜桥周边素有威望,所以我们的大伙儿都奉他为老大。”
尹志平、杨俊来诧道:“竟有此事!”看向谢玄的眼神更是是大不同。
谢玄被他们看的头皮发麻,只能讪笑道:“那些故事都是小子做梦梦到的,胡言乱语,不能当真。”
杨俊来突然想到,说:“那群顽童骑马打仗的的游戏也是你编排的?”
“小子嬉戏,胡乱编排。”
杨俊来摇头说:“非也,足不出户已知战阵,此乃天生兵道也,如不是青和真人收你为徒,咱家真想让你去讲武堂学习兵事。”
待众人走出乌衣巷时,早已是日光大亮,洗菜桥两岸也挤满了人,只见得刚出来的石志坚站在岸边两株大柳树下向他们招手。
尹志平走出小巷后,回首拿着浮尘对众人一撩,说道:“尔等且看贫道的手段。”话毕一个提纵便向石志坚跃去。
说来也奇怪,那浮尘在尹志平手中乱舞,明明是青天白日时分,众人眼前却渐渐变得似烟似雾缥缈不定。贾似道见到自己的一班兄弟更是扯开嗓子喊道:“快来看老神仙表演飞天啦。”
洗菜桥边的那帮顽童顿时都围了过来,周边洗衣、洗菜、过路的见到热闹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起了热闹。
只见尹志平走到石志坚身前,在石志坚伸出的手掌之上轻轻一踩凭空跃起一丈,然后竟踩在浮尘上漂浮在半空之中。
浮尘周围渐渐泛出一圈圈白云,尹志平负手而立有如神仙一般飘然若去,这把洗菜桥周遭的所有人都震的里焦外嫩的,不知道谁起了头喊了句:“神仙显灵了。”顿时就哗啦啦跪下了一大片人。
谢玄也是吃惊不小,不过他断定这一定是套路,有如后世的杂技一般,倒也还算镇定。一定是这尹志平悬空的两颗大树当中有什么透明的绳索能够站人,只是浮尘为何能冒烟,古代什么样的绳索透明能站人就不是他能想得到的了。
正在谢玄思索之时,当头一片黑影飞来,抬头一看尹志平已站在面前,并面露微笑:“乖徒,还不叩见为师?”
谢玄正欲回话,柳树那头传来一声断喝:“哪来的野道士,竟敢在国清寺门前妖言惑众,迷惑佛家信徒,看咱家拆穿了你的西洋镜!”然后一道身影便窜上了柳树。
这一刻说时快那时迟,谢玄突然觉得身前这个尹志平一下子从和蔼可清的长者变成神威不可凛的天神,只见尹志平转身喝:“何方宵小在此捣乱。”
言罢从口中喷出一道火线直直射向那两棵柳树,然后两棵柳树之间突然爆燃出一团比太阳还要刺眼的火团,接着个满头乌黑寸毛不缕的人影从树上栽了下来。
下一刻谢玄福临心至,双膝跪地拜服:“弟子谢玄,拜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