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战倒是好说的很,李墨从不曾担心过文斗这件事。
因为,大唐有陆承业。
虽说李墨确实很不喜欢,也实在讨厌陆承业,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有陆承业坐镇的北州,哪怕是一州之地独对北域十二国,皇室中人,许多时候,也是安心的。
诸国论战分文斗武斗,文斗自然是考究诸国领兵遣将的对阵功夫。
十二上宗划下一大片考场,无非是分作攻城守寨两方。
既是文斗,自要考虑兵力公平,唐国飞鹰军闻名天下,均可以一挡百,还有传闻中不知究竟的斩仙卫,若是让他们下场,兵力还要相同,那实在为难北域十二国了。
这么一来,十二上宗之一的梦神宗就不得不耗些心力,替诸国各自炼制了许多木具傀儡,行为动作与常人无异,比起修行人,却要差了许多。
想来也是,梦神宗虽是上宗,若是一举炼制了上万修行人傀儡出来,也确实费时费力,而且实在没什么必要。
据说当年第一届诸国论战时候,梦神宗那位整日打瞌睡的宗主,还有意施展大神通,将诸国论战军士拉入梦境一战,但念及上万人的梦境织造,极有可能出现纰漏,难免致人伤残,这才作罢。
但有此念头,岂不就说明了梦神宗的疯狂?
一举拉万人入梦,其中定还不乏修行人,那是何等伟力?
梦神宗之狂,可见一斑。
因此,对于那些寻常外门弟子炼制的木具傀儡,诸国也绝不敢小瞧。
只道是未曾动用真正手段罢了。
北域十二国,各有一千傀儡,唐国,却才五千,因此,唐国事先知晓考题,也就只算是平衡手段了。
墨染香等十二国主事人安坐帐中,万二傀儡,却是列阵于山下。
云帆雍容华贵,只是斜眼瞧着旁边一名女将,轻笑问道:“慕容将军,不知贵国皇帝陛下,可曾到来?”
慕容秋叶淡漠道:“陛下万金之躯,岂可儿戏?”
云帆轻笑,也不再多问,其余诸人,望向墨染香。
其中长辈者赞不绝口。
“能令陆承业身陷囹圄,北燕手段,令人叹服,崛起之日,怕是近在眼前,老夫,且先恭贺一番了。”
唐国没了陆承业,哪里还有人能以一敌十,将北域十二国拒之门外?
在他们眼中,除了陆承业,可比论战这件事,分量重多了。
墨染香只是轻笑道:“皆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足挂齿。”
如此一来,称赞者更甚,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墨染香听在耳中,实在不敢放心上,除了北燕北仓,其余诸国来使,皆是人老成精之辈,笑面虎,大抵说的也就是他们了,若不意外,唐国将败之时,他们绝不吝于背后绊上两脚。
因此,考题一事,除了云帆,墨染香倒不曾与其他人提起,兵种的分配抉择,立寨的地势阵型,在文斗中都是极考究的事情,反正陆承业身陷囹圄,文斗已胜,何必再添一份彩头去给其他人?
出了帐篷,云帆小走两步,赶到墨染香身旁,笑道:“考题一事,我从未与其他人提起。”
墨染香淡淡道:“信不信由你,说不说,自也是由你。”
虽实在看云帆不顺眼,但十二国来使中,也是他好利用些了。
墨染香凡事多留余地,考题一事,只是原原本本给云帆提了一遍,至于其中弯弯绕绕,倒是要让他自己来想了。
莫非让她指着考题告诉他,陆承业以假乱真?
那实在不切实际,他云帆能琢磨透,那就算了,若是实在蠢得看不透其中曲折,也权当是北燕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罢了。
论战之后的资源分配,可不全是均等的。
站在山谷中,墨染香抬头望着峰峦重叠的群山,眯起极长的眼眸,轻声叹道:“听说,此山名叫落凤。”
魏言提着一张金纸,落在墨染香身旁,笑道:“是啊,落凤山。”
墨染香蓦然有些伤感,低声道:“陆承业,号紫凤。”
魏言有几分意外,低头望着手中以红绳锁住的金纸,抬头望着群山,轻声问道:“师姐,莫不是后悔了?”
墨染香摇头叹道:“生在皇室,身不由己,姑姑是,我,亦是。”
其实,北燕皇室中人,从不曾真正厌憎过那个在北燕自号紫凤先生的男人。
舌战群儒,是何等风采?
白马青衫,是何等风流?
饮酒题诗,是何等快活?
只是,他终归是唐国人。
终归,是敌国人。
魏言欲言又止,他不是北燕之人,与那位青平长公主也不曾会过面,自然不懂,只是将金纸一张抽出,递给墨染香。
墨染香握在手中,愁眉不展。
至于手中其余金纸,抬手一扔,化作流光,飞至该去之处。
不远处云帆手中,便有一张。
拉开金纸上绳封,云帆看了一眼考题,面露喜色,掩藏不住,小跑着到了墨染香身后,抱拳笑道:“云帆谢过公主了。”
墨染香淡淡点头,他能看穿,实在不辜负了一番好意。
但云帆却继续道:“十人换一械,若非早早知道唐国守城,我是万万不敢作此抉择的。”
那攻城机械,在守城之战,却是毫无用处了。
云帆遗憾道:“只是惭愧于自己小家子气,公主以诚心待我,我还是有所保留了,只换十械,虽是不少,未免不多,早早知道,换来二十械,便是完美。”
墨染香闻言,微微一愣,拉开绳封,也看了一眼,怔怔不能言。
良久,仍是神色黯然。
唐国守城,跃然纸上。
他陆承业,好大魄力,好深心思。
云帆却不知不觉,只是好奇问道:“却不知公主换了几械?”
他自言自语道:“想来比我是只多不少了,届时若有不足,还望公主,莫吝啬了,呵呵。”
云帆轻轻笑着,分明是奉承,听在墨染香耳中,却成嘲笑,如同刀剑,刻骨剜心。
墨染香只淡淡道:“论战在即,皇子还是回去准备罢了。”
云帆轻轻笑着,眉眼温和,双手抱拳道:“那云帆,且先行告辞,事后再登门拜谢了。”
他心情大好,论战若在他手中胜出,夺嫡之战,平添了一份底气。
念及于此,墨染香那份人情,他还是要放在心上的。
毕竟北域十二国中,能如此坦言相对的,也实在太少,她墨染香既以诚心待他,他自不能小家子气了。
想起自己的小家子气,云帆摇摇头,终归是阅历尚浅了。
帝王者,岂可无胸怀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