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奇适才见势不妙,早已经悄悄跑走。
孙奇站在最后,所以可以走。
马铃儿是极意门人,所以她可以走。
卢毅走不了,他当然清楚自己处境,纵然对商陆恨得咬牙,心中百般屈辱,仍是不动声色,只回头看着孙奇跑走方向,懊悔自责道:“不曾想到,竟是孙奇要陷害商兄。”
他走到商陆面前,抱拳弯腰,郑重道:“商兄,此事真是在下识人不明,唯有将那孙奇擒来与商兄处置,再负荆请罪。”
陆谨挑挑眉头,斜眼望去,问道:“这谁啊?”
卢毅也对陆谨抱拳,“在下卢毅,原是……”
话未说完,直接被陆谨摆手打断,“算了,没兴趣知道。”
商陆抱拳回礼,笑着道:“卢兄多虑了,也是受奸人蒙蔽,怪不得你的。”
卢毅感激涕零道:“商兄实乃君子大量,卢某佩服。”
商陆笑着抬抬手道:“卢兄过誉了。”
“唉。”
卢毅失魂落魄,又沉声道:“商兄尽管放心,纵然拼得生死,卢某也必要孙奇付出代价。”
商陆严肃道:“卢兄不必如此,那人阴险,卢兄又是正人君子,岂不闻君子可欺之以方?错,不在你。”
卢毅却坚持道:“不该如此的,若错不错,那对又如何才算对?既然错了,便该弥补,商兄且放心,卢某去去就回。”
商陆抱拳:“那,卢兄保重。”
“保重。”
卢毅一走,陆谨眯着眼道:“这种阴险货色,留着会很有趣的。”
商陆笑眯眯道:“是啊,是斯文败类,没错。”
陆谨咋舌:“看来他要倒霉了。”
商陆摇头道:“他要玩,我难道也有那闲心?”
陆谨问道:“那你又放他走?”
商陆道:“总归有些用处的。”
正说着,黄衣小姑娘突然跑过来,俏生生站商陆面前,仰起头,来回看着。
陆谨语重心长拍了拍商陆肩膀:“保重身子。”
商陆若不是看着他来解了围,要他摔一个狗啃屎是不过分的。
黄鹿溪却不客气,盯着陆谨看了一眼,说道:“大叔,不要乱说话好不好?”
陆谨一时语塞,“我看着还算年轻吧?”
“心老了,就真的老了。”
“可是我心也是年轻的。”
黄鹿溪直接甩给他一个后脑勺,陆谨气得说不出来。
“喂。”
商陆转头,说道:“若是道谢就不必了,致歉我也接受。”
黄鹿溪直接道:“你送我回家吧。”
陆谨一旁笑着,意味深长。
商陆不喜欢麻烦,“不去,忙的很。”
他转身离开,这一趟浑水,只踩了一脚,就已经溅自己一身泥,若还要淌过去,想必会后悔的。
黄鹿溪说道:“我可以给银子啊,又不是不给。”
商陆走着,摆摆手道:“给钱也不去。”
黄鹿溪气得跺脚,磨了磨小虎牙,恨恨盯着商陆背影,小声道:“可恶,我就骗过去敲你两下脑袋,又不对你怎样,这么怕干嘛?”
陆谨跟在商陆身旁,痛心道:“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不要可惜了。”
商陆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终是给他踹了一个狗啃屎,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怒道:“你自己不行,还牵怒别人?”
商陆道:“我行或者不行,反正又不去绿柳轩。”
陆谨勃然大怒,气呼呼地指着商陆,轻声一叹,垂头丧气道:“其中缘由,说了,你也不懂。”
商陆摇摇头,安慰一般拍着他肩膀,“若真生不出来,我咬咬牙,这点忙帮得上的。”
陆谨一脚直接踹过去,商陆早有预料,往旁边避开,向着城南跑去。
也不知该说是百里霜腿脚慢,还是应该说她懒,城里发生这么大事情且不说,商陆耽搁了这大半个时辰,知天命的院门还是紧闭的。
他开门入内,又打了一盆水,打扫一番后,还盘坐台上修行了许久,百里霜才缓缓走入知天命。
“低头,今日解签,忌见丑八怪。”
她走入门轻飘飘一句话直接把商陆噎得半个字没说出来。
直到夜里回了三九巷的时候,百里霜仍只是安静地从街上走过,柳树下被风拂动的青丝也不敢出声。
商陆一路沉默,哪有这样的道理?
宜不宜面见丑八怪权且不说,他又哪里丑了?
吃过晚饭,百里霜抱着膝盖坐在木廊上发呆,黑色裙摆藏在黑夜中。
月色晦暗,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望着枯草发呆。
商陆收拾完碗筷,又烧了一大桶热水提入浴房,走出来的时候,走到百里霜面前说道:“小姐,我出去一下。”
百里霜拿手遮眼,面无表情道:“看到了。”
商陆一愣,错愕后,撇嘴离开。
拉上院门后,百里霜抬抬头,歪了一下,看着乌云遮月,缓缓站起身,入屋内收拾了一套衣衫,走入浴房,随即水声起。
商陆走到城东。
陆府在城东。
陆谨住在这里。
商陆站在门外,自然有人跑进去通报。
两人相识许久,自然有默契,陆谨一个人出来,走到树下,递出一个面具,白色的,有一抹红色,是撕开的嘴巴,到了耳边去。
有些诡异。
陆谨曾说过,这是他自己画的,商陆自然不相信。
他陆谨是什么人?
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或许还是一代棋道大家?
除外,大约也没有别的身份了,丹青画手,反正是怎么也牵扯不上去的。
陆谨抱着头,弯下腰拉拉筋骨,起身打了一个呵欠,说道:“完事去齐大叔那里喝酒?”
商陆说道:“再看吧。”
陆谨斜眼望着商陆,隐隐意动,提议道:“不如,去喝点荤的?”
商陆一脚踹过去,“滚。”
陆谨道:“你这可真是不识好人心了,你说这年头,哪有男人不沾荤腥的?”
商陆望着他,他突然捧腹大笑,“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男人。”
商陆道:“去齐大叔那里等我。”
陆谨抱头,撇撇嘴,无奈道:“花开堪折直须折。”
商陆戴上面具,闻言又将面具往上一挑,露出嘴唇,笑道:“这话你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陆谨笑着转身,挥了挥手,说道:“今天说书先生刚讲的,不知道合不合用,但我意思是说,小霜儿脸色好像一直都不好。”
商陆拉下面具,面无表情道:“又不是什么大病。”
可是,很多年了。
查不出,也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