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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家三口

周六见面之前,谭念发了一顿火。

谭念一反常态——一直窝在家看诗集。但因为没有体会到其中意思,死记硬背了一番还是没有背下来,然后她就跟自己发了一通脾气了——把所有的书都扫落在地上,像个因为要不到玩具而恼羞成怒的孩子。

章俊杰为上次的没去接她的事儿来哄她,给她买了个新款的迪奥包包,本以为能换个笑脸,结果看到一张欠了八百万的脸,附送一顿骂。

章俊杰看着一地狼藉,搂着谭念,脸上笑眯眯的,温温柔柔地问:“怎么了?跟老公说说?”

谭念冷哼了一声,愤愤地说:“老公长老公短,有事跑得快又远。”

“还为那天生气啊?我是真的在开会,改天我给你看看会议记录?”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谭念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扭着肩膀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那只粗厚的手,一改以往温柔体贴的作风,面目狰狞冲他吼道:“我会没事儿闲得发疼给你打电话吗?我会给你找麻烦吗?你知道那个男人多变态吗?要不是我躲得及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看到我?”

章俊杰知道年轻的女孩喜欢耍耍小性子,但谭念大多时候是善解人意的,偶尔耍点小性子,不痛不痒的反而很可爱,发这么大的怒他还真是头一次见,立刻好生哄着。

“也就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能招变态,那些长得不怎么样的,变态看都不看一眼。”

“那你意思是说我活该?”谭念瞪着他。

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章俊杰立即堆起笑脸,眼尾起了条褶子。

“没有没有,是我活该。行了行了,小祖宗,给我个谢罪的机会吧?赏个脸吃个饭?”

“不给!不吃!”谭念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买包,买口红,买衣服,买化妆品?”章俊杰在她脸上想要亲了一口。

谭念避开了他肥厚的因为常年吸烟而微微发黑的双唇,不满道:“我自己可以买。”

“那您想要小的如何谢罪?”章俊杰把脸怼到她面前,笑着。

谭念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懒得再多看一眼。

章俊杰的手伸进她的衣领,谭念一把拿了出来,狠狠甩开。

“这样好了,你这几天别出现在我视线里。”谭念看着他,扯出一个生硬又敷衍的微笑。

“那可不行。”章俊杰又道,“你没听老人家说吗?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哪能分开呢?”

“你也说了,夫妻。”谭念重重地咬着最后的两个字。

章俊杰听着她的语气,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去拉一笔投资,我回来的时候不希望看见你在我房子里。”

“又投资什么?”

“蛋糕店扩张,有你就给我投资点,没有就滚出我的房子。”谭念说完,拎着包包就出去了,把门摔得震天响。

章俊杰看着无辜被摔的门,心想:年轻的小姑娘真是难哄啊!

周六谭念借口车坏了,要南慕沉过来接她。

早上的时候虞安就问了两个在地板上玩英文填词的小朋友。

“有个姐姐请我们吃饭,你们愿意去吗?”

“为什么请我们吃饭?”

语盛抬头看了一眼虞安,又继续玩游戏,

“因为爸爸帮她忙,她想感谢爸爸。”

“那我们会错过钢琴演唱会吗?”施言同问。

“不会。”

“那就去呀。”施语盛突然拍手叫道,“耶!我拼出来了!”吓得趴在一旁睡觉的达达,惊慌地抬起头张望着。

“对不起哦。”施语盛趴在达达身上,轻轻说道。

可能是因为年龄比较大,又或者性格使然,施言同稍微比她安静沉稳一些。

虞安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无奈之余觉得很可爱。他本来是打算按着淑女的路子养她的,但想了想孩提也不过短短几年,这几年可能会是她一生中最无所畏惧、最无所顾忌、最无忧无虑的时期了,索性就由着她天性。

施恩虞安不认为孩子的生活总是快乐无忧,单纯无暇,明媚绚丽的,一踏进幼儿园,孩子和大人便是相似——孩子在幼儿园门口与父母分别时撕心裂肺,大人与爱人、亲友分离时郁郁寡欢;孩子在幼儿园里要与其他孩子相处,大人要在社会中与各界人士打交道;孩子听大人说‘请你跟我这样做',大人听甲方说‘请你按照我的思路来'。孩子并不比大人轻松,甚至因为不懂规则,比大人更难。

虞安希望她一辈子都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

谭念为赴约精心打扮了一番,衣服就换了十套,结果还是发现自己格格不入。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上身是红色T恤,下身是藏蓝色短裤,而她是了一条绿色连衣裙。旁人一眼就知道她是个外人。

谭念一上车,后座的盛语盛就甜笑着跟她打招呼。

“姐姐你好,我是施语盛,四岁,叫我语盛就行了,我的英文名是贝特丽丝。”说完拍着旁边施言同的肩膀,继续道,“我哥哥施言同,七岁,叫他同同,他的英文名字是布鲁斯。”

施言同微笑着跟谭念挥了挥手。

“你们好哇。”谭念笑着给他们递礼物,道,“姐姐还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给你们挑了这个。”

“谢谢。”语盛伸手接了她的礼物,随后说道,“姐姐你已经知道我们名字了,不过我们还不知道你名字哦。”

“哦,不好意思,我的名字是谭念,比你大20岁,英文名字是安妮。”

“哦,安妮,我们现在可以打开吗?”施语盛抱着礼物,用英文问她。

“当然。”谭念庆幸自己学过一些简单的英语,笑问道,“需要我帮你吗?”

施语盛的是个独角兽水晶球,施言同的是乐高玩具。

“谢谢,我很喜欢。”施言同也说英文,把礼物收起来放在脚底。

“我也是。”

她以前是幼儿园老师,跟孩子相处对她来说没什么压力,除去英文交流外,简单的交流她可以,但深入一些的交流对她来说就有些许难度了,而且明显看得出她的英文水平包括发音,还不及两个孩子。

当她出现第一次卡顿的时候,虞安及时建议孩子们用中文交流,两个孩子就切换成中文,并开始玩起了词语接龙。

一路上气氛都蛮融洽的,如果忽略施语盛闹脾气那部分的话。

施语盛意识到虞安把正在播放地英文歌曲换成马克西姆的钢琴曲。

“爸爸,我们要听Dark Paradise。”

“现在这个不好吗?”虞安问道。

“本来就是放到Dark Paradise的。”语盛温温软软说道,“爸爸为什么换了?”

谭念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我们现在有客人,放一些大家都喜欢的。”虞安耐心地向她解释。

“上次奶奶教了我们一个成词,客随主便。爸爸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虞安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小奶音,瞥了一眼后视镜。两个小家伙的大眼睛齐齐瞪着他,那表情就好像他偷吃他们的零食或者扔掉了他们的玩具一样,一下子把虞安逗乐了,心里琢磨着以后只给他们听童歌。

谭念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开口道:“就听说的那个吧,我没关系的。”

“没关系。”虞安笑着看了眼谭念,又道,“我们等会儿就去听演唱会了,这个就当做热身,好不好?”

后半句是跟后面两个小家伙说的。

“好的。”施言同用中文说的,施语盛用的英文。她那个语气,施恩虞安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谭念看着气氛不对就开始寻找新的话题。

“听你们爸爸说,你们昨天去看画展了,怎么样?好玩吗?”谭念回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好玩,那些画就像拼图一样,一块块拼上去的一样。”施言同伺候完妹妹喝水后,从书包里拿出珠算盘。

“我也喜欢。”施语盛笑嘻嘻说道,“我最喜欢Paysage aux argus,因为有好多好多蝴蝶。”

“那你们长大了想当什么?想当画家吗?”

“我妈妈是画家,但我觉得我可能不会当画家,因为我最爱看画但我不是很喜欢画画。”施语盛转头问哥哥,“哥哥你要当画家吗?”

施言同摇摇头,继续拨着珠算盘,一边拨一边小声地念。

语盛嘟着小嘴巴想了一下,说道:“爸爸说,世界上只有一个我,那我当我自己好了啊。姐姐你呢?”

“那我也做我自己啊。”谭念笑道。

话匣子一打开,车里气氛也好了很多,谭念也和两个孩子天南地北地聊着。

到了餐厅,虞安想要牵着施语盛,却被她巧妙地躲开了。虞安又去捞她,她再次躲开,跑到哥哥身边紧紧抱住哥哥,不让虞安碰。

“她很招人喜欢。”谭念笑道。

虞安摇摇头,很无奈地摇头,笑说:“小小的年纪就会给人看后脑勺了。”

“女孩子发脾气都喜欢这种方式。”谭念道,“年纪小,一会儿就过去了。”

这么大点的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伤心的记忆很容易被新鲜快乐的事物冲淡。

正好她订个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对面的东方明珠。

语盛和哥哥趴在窗上看夕阳下依旧繁华的陆家嘴,手指在玻璃上比划着,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们很开心

绝大多数的女孩子是无力抵抗甜品的诱惑的,无论她们是哪个年龄段的。施语盛也不例外,一口气点了四个甜品——巧克力熔岩蛋糕配冰淇淋、芝士蛋糕和巧克力蛋白饼和巧克力舒芙蕾,但虞安以她早上偷吃了50克巧克力为由,一道甜品都不允许她吃。

“那我不吃巧克力了,我吃一口芝士蛋糕好吗?”语盛试图与爸爸讨价还价。

虞安摇摇头,并让服务员把她点的甜品一道道取消掉。

语盛看着服务员走远,服务员拿走哪里是菜单啊?分明是一个温暖又美丽的世界,然后把她留在又冷又黑的小房子里,甚至连一根火柴都没给她留下。她小小的脑袋实在想不到比此刻更悲伤的时刻了,更想不通为什么只吃一口芝士蛋糕都不行,芝士又不是巧克力,她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原因:爸爸不爱她了。

虞安看着对面瞪着自己的女儿,还不知道她已经在她小小脑袋里把一道甜品上升到了世界灭亡的高度。她那张粉嘟嘟的嘴巴撅着,一双眼睛渐渐变得通红,眼里满满蓄起了水,就像两只装满了水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破。

谭念凑到小姑娘耳边,小声地说:“待会儿姐姐偷偷给你吃一块,不让爸爸知道,好不好?”

但施恩虞安并没有因为谭念的介入而退让。

甜品上来的时候,虞安看着两眼发亮、手上已经蠢蠢欲动的女儿,不紧不慢开口道:“你今天吃一口,下一个星期你都不能再吃甜的东西,包括红烧肉和糖藕。你自己要想清楚了。”

举着勺子的语盛一听,果然,爸爸真的不爱她了。先是不让她听歌,然后不让她吃甜品,现在是吃一口就要惩罚她。越想越委屈,一下子“哇”地哭了出来。

虞安看见女儿哭了就起身走到她身边。抱起她往外走去。

谭念很尴尬。她已经说好给孩子吃一小口,他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谭念看着外面露台上的父女,对也看着窗外的施言同说:“你爸爸这么严格吗?”

“不是严格。是妹妹吃多了糖,会牙齿疼,会咳嗽,还会肚子不舒服。”

“你爸爸会不会骂她?”

施言同摇摇头,说:“爸爸从来不骂我们。”

谭念也看得出来。露台上抱着女儿的男人,看着女儿哭并没有说话,亲了亲她的脸颊,手指揩掉她脸上的眼泪,女儿平静了又亲了亲她,才开始跟她说着什么,说完了再次亲了亲她的脸颊,等她不哭了就给她指着远处的风景。长达数十五分钟的过程中,男人眉目间始终温和,不见一丝不耐。

语盛是蹦蹦跳跳跑进来的。

谭念碰了碰虞安的杯子,微笑着。

“哄娃高手。”

“自己家的。”男人微笑道。

直到吃完饭,语盛也没有说要吃蛋糕的事儿。

钢琴演唱会上,盛年跟他们不在同一片观众区,但看得出这两个小家伙很投入。上车之后,虞安放了马克西姆的钢琴曲,两个小家伙就当面前放了一台空气隐形属性的钢琴似的,两双手激动在琴键上跃动。

没过一会儿,谭念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小朋友已经睡着了。

“怎么哄好你小女儿的?”谭念微笑着看向虞安。

虞安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睡着的女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等她哭完了再哄呗。小孩子嘛,好好跟她讲就好了,讲完要说一句很爱她,差不多就是这样。”虞安笑道,“你不是应该比我有经验?”

谭年笑着,说:“真看不出,你都不像个父亲,因为你太年轻了。”

虞安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她生下来我抱着她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个不合法的念头。”

“什么?”

“我应该16岁就当爹。”

谭念一听就笑了,歪头媚眼如丝地看着她,红唇微起。

“那我看你现在也不大啊。”

“嗯,还没到时候。”虞安声音低低沉沉的,嘴角噙着笑,把车靠边停。

谭念也看着他的侧脸,脸上带着微笑。

“没事,人生……”谭念顿了顿,手轻轻放在他的腿上,微笑着说,“长着呢,不是吗?”

虞安看着自己腿上的手,会心一笑。

“全网平均水平不都是十八吗?都说枪打出头鸟,我不抢风头。”虞安脸上的笑容还是浅浅的,说道,“到了。”

虞安走到她那侧给她开车门。谭念下车的时候,眼睛看着他,在他身边故意踉跄了一下。

虞安急忙伸手扶着她,笑道:“还没喝就醉了?”

“车速太快了,我有点晕。”谭念微笑着,眼神暧昧。

虞安指了指后面两个沉睡的孩子,撇了撇嘴说:“不可能,这段路限速。”

“注意安全。”说完,谭念笑着走了。

“目送你。”

谭念走到门口保卫室回头,虞安正倚在车门上抽烟,即使烟雾缭绕,她仍能看见他脸上的微笑,看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温柔得像冬日的温泉。

谭念笑着跑回到虞安面前,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虞安又吸了一口烟,看着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跑开只留下背影的谭念,轻笑了一声摇摇头,眼里情绪令人看不透。

姑娘啊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啊。

一脚把地上的烟头踩灭,拉开后座车门亲了亲两个熟睡的孩子,轻柔地说:“我们现在就回家了。”

谭念坐在浴缸里,摇着杯里的红酒,想了想刚刚那个吻,她有点怕了。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她对这个男人已经了解不少,目前还没有她不满意的地方。她已经过了看男人只看脸的阶段,虽然他足够好看有气质,但这并不是最吸引她的原因,锦上添花罢了。

虽然他开的车只是奥迪A6,但他家境应该是还不错的。他是复旦大学的老师,工资应该不低吧?那两个孩子,接人待物大大方方没有一丝扭捏,生活中应该是常接触各类大人物?讲起英文那么流利,在餐厅的时候还能用法语跟人聊天,念的应该是双语学校吧?在餐厅在演唱会上,没有半点怯场,应该常去那种场合吧?一切只是个猜测,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来验证她的猜测。

事情也在按照她的计划走,但她心里明白,有些事情已经脱离她的控制了。

他有多温柔呢?看他那个天真可爱却又不好惹的女儿就知道了。可爱天真是孩子与生俱来的,古灵精怪也可能是她本身性格使然,但她的任性傲娇是需要极大的宽容和极多的宠爱做养料的,她不需要成为大人眼里的“乖孩子”,你要跟她说“你不乖我就不要你了”她也许还会顶嘴——“我是你要得起的吗?”

他有他的立场和底线,你破坏了过界了,他也不生气,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捍卫它们。同时,他会尊重你的立场和底线,即使那是他不认同的。这种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令她羡慕又嫉妒。

谭念看着镜子中一丝不挂的自己,妩媚可人的脸蛋,雪白的皮肤吹弹可破,丰满挺立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腰肢,修长白嫩的双腿。在这场只有她和男人的赌局上,她的筹码是美貌和好身材,她靠着这唯一的筹码让许多男人输得一败涂地、倾家荡产。

在今晚下车之前,她一直觉得他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有些望而却步;但他刚刚那漫不经心的不正经,此刻又令她浮想联翩了。

谭念走进镜子,直勾勾看着镜子里那张明媚动人的鹅蛋脸,嘴角上扬,心想:“不过是个男人,又没有把幻想变成现实的能力,怕什么?”

停好车之后,虞安叫醒两个孩子。施言同揉揉眼睛下车,施语盛趴在爸爸肩上闭着眼睛哇哇大哭。

“我们回到家了。”虞安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你看看达达在哪儿呢?是不是不见了?”

其实达达就在前面走着。小姑娘停住了哭泣,四处望着。范姨接过小姑娘,带她去洗澡。

“爸爸我们去游泳好不好?”施言同说道。

“现在?”虞安看了一眼手表,现在都十一点半了。

“对啊,今天早上新闻说,今晚会有月全食。”

虞安看了眼回荡着哭声的浴室,说道:“你问妹妹去不去,爸爸去换泳裤,楼下见。”

虞安游了两圈,两个小朋友抱着游泳圈带着达达跑过来,做完拉伸跳进水里,咿咿呀呀的叫声把寂静清冷的夜击破。

一家三口和狗趴在泳池边上看月亮。

“我们下个星期搬家好不好?”

两个孩子同时开口——“搬去哪里?”“为什么要搬?”

“搬去复旦附近,这样爸爸上课近一些。”虞安一起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两手握成拳头放在他们下巴处,说道:“好了,现在是你们发表意见的时间。”

“姨姨和达达会跟我们搬走吗?”语盛摸着达达,问道。

“当然。我们是一家人。”虞安伸手搂着两个孩子,亲了亲他们额头。

其实施言同知道自己不是施恩虞安的孩子,但他们仍然是一家人。在施语盛这个年纪,他才来到这个家里。刚开始他叫虞安叔叔,有一天晚上,虞安给他讲完睡前故事,他问:“叔叔我以后可不可以和妹妹一样,叫你爸爸?”

“可以。你本来就和妹妹一样都是爸爸的孩子。”从决定带他回家那一刻起,虞安一直当他是亲儿子。

那时小语盛才一岁,还在牙牙学语阶段,家里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个事情,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如非刻意提起,施言同根本不记得这件事,他早就把虞安当自己爸爸,没有亲生和不亲生的区别。

“那现在这个房子怎么办?要卖掉吗?”

虞安摸了摸言同的头,说:“我们秋天会搬回来的。”

“那我的花花也不能带过去了?”

施恩虞安点点头。今天开春,一家三口在泳池边上种了一排玫瑰和月季。

“那我们能去接你下班吗?或者送你去上班?”施言同看着虞安。

“你们下课早的话,当然可以。”

“就跟爸爸接我们上课下课一样吗?好好玩哦,那我明天就去吧。”

“要收拾好行李才可以啦。”施言同冲妹妹吐舌头,“爱哭鬼!”

“我才不是爱哭鬼呢。”

“哦?那是谁今天哭了两次?”虞安笑道,“哥哥你知道是谁吗?”

“一个叫施语盛的人。”

“才不是。”施语盛舀水泼虞安和言同。

一家三口在泳池里闹了一会儿就回屋了,虞安身后背一个胸前挂一个,两个小家伙仿佛被点了笑穴一般,不停地哈哈大笑,虞安和达达都不知道他们笑点在哪儿。

进了屋,虞安提醒他们小声点,因为范姨已经睡了,两个人就捂着嘴压低了声音,悉悉嗦嗦,像个两只半夜翻东西的老鼠。达达摇着尾巴跟着他们上了楼。

蓝牙音箱循环播放着《Dark Paradise》,一家三口跟着一起唱,,虞安躺在床上看着两个小家伙站在床上,拿着玩具麦克风,眉头紧锁,十分入戏,唱到“no one compares to you(没有人能和你相比)”的时候,两人一左一右摸着他的脸,深情地看着他。虞安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哈哈大笑,心里琢磨着给明天要不要他们报一个戏剧班?

播放第四遍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睡着了。虞安亲了亲两个孩子,起身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翘起二郎腿,在藤椅上躺下。达达摇着尾巴跑过来爬进他怀里。

虞安摸着达达的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清亮的月亮高高挂着,在地上洒下一片朦胧清冷的薄纱。门口那两棵枇杷树今年开始结果了,长势喜人,月光下仍能看见树梢上一簇簇橙黄的枇杷藏匿在绿叶中。

虞安悠悠吐出一口烟,拉娜·德蕾悠远迷蒙的歌声在房间里回荡着。他闭上眼睛,轻声跟着唱,他的声音像今晚的风一样温柔,如今晚的月般飘渺,又似叹息般无可奈何。

曲终,他再睁开眼睛时,脸颊已经滑过了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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