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心下一个咯噔,这人肯定是男子无误了。
若说女子喜欢竹林,是有的,可若以翠儿的眼光来看,她绣的大多是芍药牡丹之类的,之前就听过城里的妇人会更喜欢这类的花朵。
现在突然看她变换了一个风格,说没人影响,那可真是见鬼了。
会送她图画的,想来想去,也就一个周宁成。
清如顿时替翠儿的娘张氏感到心疼。
等她要是知道这事,不知道会不会将周宁成给活剜了。
将这绣画轻轻放下,清如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又想起去白阳道观上香那天,遇到的白面书生了?”
翠儿抬起头茫然的看了她一眼,“啊?那个男子,我都忘了他的长相了。”
听到这话,清如的心一再往下沉,她已经确定了,送翠儿竹林画的肯定是周宁成无疑了。
顿觉忧心忡忡,她当然不会就这样当面问出来,先不说这年头的人,大多属于婉约派的,就这么贸然提出了,就有给翠儿“定罪”的可能。
清如她自觉跟翠儿没仇没恨的,大可不必这么去“诋毁”一个女孩子。
可长久以为,被外人发现,那翠儿就有“私相授予”的嫌疑,她只知道,村里的村规,一经发现未婚女子私自和男子相通,那是要沉塘警告的。
屋里气氛有点沉默,翠儿便先开口打破了这一氛围,笑道:“我去看过三柱家院子里的姜苗,太惊人了,看样子是可以卖了?”
“是可以卖了,不过我建议再过几天吧,等夏收完了再忙这事也是一样的。”
清如问她,“你哥他们知道种姜苗的收成了没?”
“还不知道,这一两个月大家都在忙着夏收的事,很少互相串门的,也就小桃姐因为绣花样卖钱才能待在屋子里。就连周婉清这个时候也要跟着下地呢。”
清如看着翠儿,心想,你娘亲就是舍不得让你下地才会将你给养野了,竟然还敢收周宁成送的东西,姑娘心够大的。
她点了点头,“那就是村里的人大多不知道三柱他们几家在种姜苗了。”
喝了一口茶,低头寻思着自己该用什么办法才能一鸣惊人。
是牛车拉过来,当场结账?
还是让三柱的娘替自己去免费宣扬一番?
视觉可以给人以震撼,听觉却能给人以洗脑,清如左右摇摆不定。
胡思之际,被翠儿的话给打断了,“自然是这样的,三柱的娘一直在替你保密着,就担心被村长一家给知道了去。”
清如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她,“保密?这种姜一事,我并没有要求你们保密啊。”
“我也不知道,三柱的娘说了,不能给村长一家知道,特别是马贵全这个人,好吃懒做,鬼点子特多,一旦被他知道了,这姜就该被他们给抢走了。”
清如开始不安起来,“这样是违法犯罪的事,他们怎么敢如此胆大包天呢!”
翠儿沉默了,神情开始戚戚焉,“你忘了萱草了吗,一个好好的良家女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贱籍,如果换做是我,那就真活不下去了。”
清如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好。
对方又说了,“我现在都不敢去想萱草这七年来到底是遭遇过哪些事,每每想来晚上都睡不着。
我将这事跟我娘亲说了,她让我一定不要说出去,不能让村长知道我已经知道的事,也不能再去寻找萱草了。
我娘说了,她有一次在水粉街铺帮我买面脂,看见萱草走进了红袖楼。”
清如震惊到不知作何反应。
她是真的愤怒了,“这村长也太猪狗不如了,就这样将萱草卖到那种地方去?”
内心翻腾的怒气像是要冲破胸腔,心脏就如同被人揪住一般,呼吸就要喘不过起来。
本来翠儿正悲伤着,看到清如这激烈的反应,吓到了,赶紧过来替她轻拍后背,等清如缓了过来,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你刚刚吓死我了,怎么了?”
“如果是真的,你不觉得村长太可恨了吗,就该送官去!”
她最看不得坏人逍遥自在的,实在是太气人了。
翠儿等她喝完茶水后,才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测,“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我将这事跟周宁成说了,他说以村长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萱草一开始应该不是卖到红袖楼去的。”
清如实在是不满了,“你怎么什么事都跟周宁成说,难道忘了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要是被他这么一传出去,那萱草以后真回不来了。”
翠儿噎了一下,讪讪一笑,场面突然有点尴尬起来,看得出她很想赶紧找个话题来转移,可越紧张,脑袋越是一片空白。
清如叹了一口气,“抱歉了,是我急躁了,将这怒气迁到周宁成那里,你也不要多想就是。周宁成这厮说了什么,我也听听。”
安静了好一阵,翠儿才小心翼翼的陈述,“周宁成他出远门是在四年前,之前他对萱草这人确实是有印象的,他说了,非常怀疑村长和前任的县太爷私下有勾结之事。”
清如冷静下来,愣了愣,觉得这周宁成思维还真不同寻常,她都要被说服了,点了点头,“确实是很有可能,村长一职便是前任县太爷给指定的,这事本来就很可疑。”
“还有就是,白阳镇的林家,和前任县太爷也是有牵连的,只不过后来因为林家找了刺史的门路,事情才被压下来了。”
说到白阳镇林家,清如瞬间打起精神来,“具体是什么事?”
“林家以前曾经送了一个林家女过去给前任县太爷当妾,听说枕边风吹的很有效果,周宁成就听说了,那时候的林家庄子多良田多,就觉得有蹊跷,现在想来林家就是暗地里在帮前任县太爷敛钱。”
清如心里卧槽了一下,“我还真没想过这层关系,周宁成还挺厉害的,怎么知道前任县太爷小妾的事?”
“就上次他在你庄子见到林家的人,才想着去问一问,刚好他朋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