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
教赛荷珠这么一点拨，沈娇鸾总算真正放下心来，也肯端了那香茗来啜饮。赛荷珠但笑不语，品茗里偶尔瞥一眼面生娇羞的沈娇鸾，眉眼里那点笑便走了味。
也就在两人品着香茗闲话家常的功夫，冬雪急急进了房。也不知遇上什么急事，素净的脸上慌张满溢。瞧着两人了，居然连礼节都忘个干净，近前一步就俯身到赛荷珠耳畔低言。
沈娇鸾不痛快了。
“怎么，还有好事要瞒我不成？”
“又瞎说。”
赛荷珠笑，使个眼色教冬雪先退下了，这才盈盈起身，笑意愈深。
“我的好娇鸾，你如今倒不用再等上月余了呢。”
“此话怎讲？”
沈娇鸾吃愣，片刻之后猛地回神，人也慌张着站起，脸上神色换来换去。
“生哥哥，回来了？”
说完，也不等赛荷珠应声的，早已提了裙摆匆忙奔出房去。一路急赶，总觉这府里实在宽敞，只恨不得能一下飞去那人身边才好。等到真个儿赶去前庭了，沈娇鸾又猛地顿住脚，先深深吐纳一番后这才猛转身冲进了厅中。
“生哥……”
一声脆嗓就那么卡在了喉间。
庭下站着的，是个面生的男人，哪里是自个盼了许久的生哥哥？而这会，就在那男人怀间，面色惨白的沈素卿紧闭了眸，胸前一团晕红格外刺眼。
“这、这是怎么了？”
沈娇鸾惊恐着睁大了眸。
“谁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沈娇鸾突然就觉自己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来对待了。哭？亦或者，大笑一番？不，沈娇鸾知道，这会自个唯一能做且想做的，是转了脸看厅内沉默的众人。
“爹爹？管家？”
没有人回应。沈由检只脸色铁青端坐于软榻之上，管家垂首立在一旁，总也不肯开口。
“沈大小姐，命悬一线。”
回应的，是送沈素卿尸首回来的平舟。也不肯将她放下来，就那么抱紧了立在庭下，英俊的容颜上不显一丝异态。
而这种时候，倒也没人再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无趣话了。
“你又是谁？”沈娇鸾死死盯着平舟。
这次，平舟却不再有心回应，只对上沈由检，细眸微眯里，一点晶亮就那么不着痕迹现了出来。
“血菩提有起死回生之效，却也需在三日之内用上。沈老爷，今日，是第三日。救与不救，选择在您。”
“血菩提？那是什么？生哥哥怎么了？”沈娇鸾急急插话。
“男女向来有别，纵是个死人，也不该逾越了抱在怀中。”
稍迟些许进来的赛荷珠扫了厅内一眼后徐徐开口，人自紧走几步到了软榻前坐定了，面纱挡了容颜，却挡不住眉梢里一点冰霜。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紧着将小姐的尸首接过来。”
“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沈娇鸾再也忍不下，莲足狠狠跺地时一并嘶吼出来。
“他们不是南下寻神医了吗？怎么只三日的光景就回来了？沈素卿死了？生哥哥呢？生哥哥人在哪！”
“他们途径七里铺时遇了山贼，无一幸免。”
轻描淡写地道出来，平舟若有似无地瞥过赛荷珠身侧，抱着佳人的臂膀却不觉加了几分力道。
“你是说，生哥哥，他、他也遇了难？”
沈娇鸾将笑似哭地，陡然又转了脸瞧着沈由检，脸上神色转换半晌终究停在了凶狠上。
“爹，哪里来的这么个煞星？还不将他赶出府去，任由他在府里造次不成？”
“都给我闭嘴！”
沉默多时的沈由检终于肯开了金口，脸色却愈发难看了。
“你们，都出去。”
“爹！”
“出去！”
沈娇鸾哪里肯乖乖就范？扁扁嘴正待开口的，赛荷珠早一步起身过去拉着她便走。
“娘，你放开我，娘，娘！”
一路拉拉扯扯的，纵使有诸多的不愿，沈娇鸾到底拧不过赛荷珠，最后还是被拉出房去。管家也懂眼色，做个揖后悄悄退了出去，临了，又顺道关紧了房门。
“生……裴生，他，他也遭了不测？”
往日里那般威严的沈家当家呢，如今居然也生了几分无助。明明是不信平舟带回的噩耗，可瞧着就在几步之遥处沈素卿的尸首，到底也没了主张。不过说了几句话，脸色就已退个干净，就连那唇都成了死灰。
“报应，报应呵。”
喃喃自语着，人一下便老了。
“毕竟养了十八载，沈老爷，她是这沈府的小姐。”
平舟垂首瞧着怀间绝了气息的佳人，脸上多柔情。即便已经抱了整日，却也不觉累，依旧加重了气力紧紧拥在怀间，唯恐闪失。
“不，不是，不是。”沈由检别开脸，到底不肯多言。
平舟便什么都明白了。
“素卿，这里，终究还是容不得你了呵。跟我走罢。”
说完，居然转了身便走。走到门前又顿住，固执着不肯回首，神色也淡，唇角那一丝苦笑却悄悄散了开。
“你一直错，错了终生。沈由检，他日，追悔莫及时，莫去奢求你妻儿的原谅。”
淅沥了半日的雨，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了。
平舟一直走得缓慢。
初始还带了些私心，想着或许某个沈家人会跳出来拦下自个，便刻意放缓了步子。却终究不曾想，走出了厅堂，走出了府门，那该出现的人，到底没有现身。
不该现身的，偏就直挺挺跪在了府门前，一并挡了去路。
平舟忽的就寒了心。
“闪开。”
吟春只当未闻，跪得端正。
平舟便没了再开口的心思。绕过那人继续前行时，身后便传来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咚，咚，咚，像要生生撞进人心坎里。
“平先生，您让奴婢送小姐最后一程罢。”
抬了头，额上鲜红眯了眼，吟春却不觉。眼见着平舟没了停下的意思，人又惶惶，干脆跪挪了双膝朝前撵，声泪俱下。
“平先生！求您了，让奴婢送小姐最后一程！”
“再踏前一步，我会杀了你。”
平舟顿住脚，垂首望向怀中人，明明说着些骇人的话，神情却是温柔，好似担忧高声吵醒梦中人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