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朱伏心向李老师讲述他闭关那几天的经历。[1]刚开始，李老师还能平静地听着，不过偶尔点点头，或者微笑一下，表示赞许。但听到后来朱伏心讲到他看到自我最微小的部分、看到无尽的时空像高分辨率的画卷一般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李老师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越来越震惊，只见他双眼圆睁、嘴唇翕动，频繁地深呼吸，双手还不时紧紧抓在一起，旋即又松开。
但他似乎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一直没有打断朱伏心。朱伏心讲到他对闭关那段经历的理解是“知行择一”之后，引述了海森堡那个著名的论断作为终结：“因此，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广泛的可能性中作出的一种选择，并对未来造成潜在的限制。”然后暂停下来，看着李老师，想听听他的意见。
只听见李老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伏心，你真是举世罕见的佛学修行奇才。你短短一个多月的成绩就远远超过了为师好几年的苦修。”
朱伏心听到师父这等夸奖，自然是心花怒放中又带着诚惶诚恐，正准备谦虚一下，李老师伸手示意他不必过谦：“伏心，我对你做出这样的评价，并没有因为你是我的徒弟而带着私心。无论是谁，只要他了解佛学修行的难度、只要他自己曾经投入很大的精力亲身修行，都会同意我的意见。你闭关时体验到的那种超越经验的知觉，我也有过类似的体验。”
“我看到的那些景象，您都看到了？”朱伏心激动地问。
“我所见所闻，与你的所见所闻不完全一样。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吧，如果把你的体验比作是军用版的GPS [2]，那我的体验就是民用版的GPS——我的精度差很多。”
李老师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原先想通过闭关修行窥见宇宙的终极秘密，这么说此路不通了？如果要放弃生命，遍知遍觉又有什么意义呢？是吧？”
“我还没说完呢，师父。”朱伏心看了司空有为一眼，笑着说道。
“哈哈，我就喜欢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故事。快继续！”李老师兴奋地搓着手说。
于是朱伏心又把火场救人前前后后的历险壮举讲述了一遍。这一次，李老师的反应就不只是吃惊、震撼了，他表情木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伏心讲述完了有十几秒钟，李老师没有丝毫反应。
等到朱伏心叫了好几声师父，他才像是突然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激动地紧紧抓住朱伏心的肩膀，说道：“伏心，这太伟大了！如果说你闭关的那些体验只是在自己头脑中的奇幻经验的话，那火场救人简直就是看得见、摸得着、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的奇迹了！”
“还有司空有为，没有他可不行。”朱伏心提醒道。
“哦，对对对！”司空有为也站起来，李老师抱着他们俩，几乎要热泪盈眶了。他用发颤的声音说道：“从知行择一到知行合一，这一伟大的突跃竟然让你们两个毛头小鬼做成了。后生可畏啊！”
朱伏心感觉这是一个好机会，低头叹息了一声。
李老师问：“伏心，你还有什么心事么？”
于是朱伏心便向李老师讲述了无法随意控制“合体”的困难，以及他们尝试着去“合体”时遭遇到的挫折，问他是否肯收司空有为为徒，传授他相关的知识和方法，帮助他们圆这个超级英雄的梦想。
李老师听了这几句话，转身走开了，背对着他们俩，低头沉思起来。俩人这时候心里都特别紧张，只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动的声音。
过了一阵，李老师转回来笑着说道：“‘合体’？这个名字有点太不时髦了吧？而且容易引起误解。不如叫‘嵌合’如何？相反的状态就叫‘脱嵌’。就像摇椅式电池一样！[3]”
“这么说，您同意了？！”朱伏心高兴地说道。
“我可没有那么说。不过，从个人意愿上来说，我非常愿意协助你们两个实现你们超级英雄的梦想，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符合我的目标：我最近十年一直在努力通过佛学修行来追求真理、寻求人的最高价值。如果说我这些年的修行和思考能够帮助你们实现这个超级英雄的梦想，能够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些积极的色彩，那也正是我毕生想要达成的目标。”
听李老师这么说，朱伏心和司空有为相互欣喜地看了一眼。
“不过，”李老师看着两位喜形于色的年轻人，补充说道：“意愿与现实之间可能还有很大的鸿沟需要跨越。我愿意帮助你们，不代表你们就一定能成功。而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们的天分和觉悟。”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李老师看着司空有为。
“李老师，我也高分考上了青卞大学。”司空有为赶紧说道，“我跟朱伏心高中、大学都是同学。”
“按照当前这个存在严重问题的教育制度的考察标准筛选出来的‘优秀学生’，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完成这样的壮举，难道不应该加上一个巨大的问号？”李老师问道。
司空有为转头看了看朱伏心。
李老师看出了司空有为的心思，指着朱伏心继续说道：“他来见我的时候，刚刚达到我的最低标准。也就是说，刚及格。当然，后来发现他天分极高，是这个现行教育方式拖了他的后腿。我希望你也是这种情况，但我希望你受这个教育方式的毒害没有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好的，明白。那就是说，要来个小测验？”司空有为问道。
注：
[1]参见第23、24、25章的内容。
[2] GPS是Global Positioning System（全球定位系统）的简称。GPS起始于1958年美国军方的一个项目，1964年投入使用。20世纪70年代，美国陆海空三军联合研制了新一代卫星定位系统GPS。主要目的是为陆海空三大领域提供实时、全天候和全球性的导航服务，并用于情报搜集、核爆监测和应急通讯等一些军事目的，经过20余年的研究实验，耗资300亿美元，到1994年，全球覆盖率高达98%的24颗GPS卫星星座己布设完成。军用GPS精度比民用GPS精度高出1000倍。
[3]锂离子电池就是一种摇椅式电池。充电过程中，锂离子从正极材料晶格中脱出，嵌合进入层状石墨负极的碳层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