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腻了。”
妮诺趴在林漆的肩膀上,双手在林漆胸前胡**索着,摸到了一块兔肉干之后,直接塞到了嘴里咀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活像只小兔子。
林漆大抵是明白了她被当成仙子的原因。
砍树是件很枯燥的事情。
就向画结构图一样,同样都是很枯燥的事情。
人一旦枯燥起来,面无波动的人,脸上会出现波动、面有波动的人,则会失去她的波动。
——这或许可以称之为波动守恒定律。
而这人呢,一旦寡言少语起来,给他人所留下的映象,便大多为他人自己所认为的了。
至少这家伙在吔小兔兔干的时候,是不会被当成仙子的。
“那就去修炼天蚕大法。”
妮诺看了看挂在东南枝上的睡袋,又看了看刚刚出现影子的地基,小脸皱到了一起,死了亲妈般哭丧着。
“我想当蜗牛。”
“那是全中国工薪阶层人民们的梦想。”
“我们削个山洞出来住吧!小说里面的仙人都是这么干的!”
妮诺为她天才般的想法雀跃不已。
然后就被林漆泼了一盆冷水。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仙人了?通风问题怎么办?潮湿问题怎么办?如果你不想住进去几天就浑身霉味,住进去几个月就得风湿骨病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工作。”
这可真是现实到了令人幻想破灭的回答。
将他人从幻想中扯到现实,一直是林漆所擅长的事。
妮诺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焉了。
“给我几把剑。”
“你要做什么?”
“你会在河里面筑桥墩吗?”
妮诺挠了挠头,寻思了一下,不知从哪摸来一大把剑,丢给了林漆。
嗯。
是一大把剑,而不是一把大剑。
林漆挑出几把成套的剑,将其插在河底。
良久之后,他看着被水流将河底划出的一道裂痕沉默到:“太锋利不是好事。”
林漆这次从剑堆中选了选,选了几把钝一点的剑,向烤串一样刺了几块被妮诺削好的转头,钉在了河里。
“看,做好了。”
而且里面还有钢筋呢,真是太棒了~
妮诺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吐槽道:“你不是也不会吗?!”
“理论上知道,只是现在没有水泥。”
“那还不是没做出来。”
殊不知这种姿态在林漆看上去就像是在逞强的可悲鸭子一样。
一般而言这个立场应该是相反的,但是林漆的气场很强,所以立场就逆转了。
“这样的话,可能就快多了,很多地方都可以简略话了。”
林漆眯了眯眼睛,带着不太乐观的语气指了指河里:“这样的钝剑,还多吗?”
可以轻易刺穿石块而自身毫发无损的剑伴随着溪水的流动,在微光粼粼的水面上中留下了长长的波纹,好似那宝剑的晶莹泪痕。
妮诺挠了挠脑袋,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有点像阿库娅,而她的回答也很好的证实了林漆那不乐观的想法:“我闲得无聊收集钝剑干嘛,要不我砍几个?砍出几个豁口卷刃的?”
她怀中的几把剑,伴随着她挠头的动作微微颤动。
“剑鞘呢?”
妮诺回答:“我的剑哪来的剑鞘?冒的冒的。”
“可惜了,如果可以的话,今天晚上就能躺在屋子里了呢。”
Duang~
转过头去,妮诺已经在为了她温暖舒适的睡眠而摧残着手里的两把宝剑了。
脚踏在岩上,蘸着水,用铁匠打铁时一样的认真和姿势摧残着她的宝剑。
“真浪费。”
作为一名商人,也作为一名资深仓鼠党,林漆对于一切的不可再生,且具有唯一性的资源都报以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拿过来。”
既然林漆这么说了,妮诺也就这么做了。
林漆从袖口抽出了一根锁链。
通红的。
就像是在炭火里烤出来的一样。
绑在了剑柄上,然后将剑刺入削好的木材中。
就像是在做针线活一样,用所谓的‘线’,用所谓的‘针’,缝好一个房间。
这并不算太困难。
妮诺的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林漆的锁链坚如磐石固若金汤。
高质量的工具带来的是高质量的回报。
在妮诺累的隐隐有些翻白眼的时候,她终于将最后一块厚实的木条推上了有缺口的墙。
木屋的质量相当好。
将坚硬的岩石切平做的地基,正方形的木条做地板与墙壁,分别保证了稳固与温度。
钉入墙壁中的柄柄宝剑与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锁链成为了最精致最奢华的装饰品。
仿若神话的再现般,宝剑散发着美轮美奂的光辉,各不相同的样式与工艺,都仿佛是一个个静怡的书籍。
每一柄宝剑,都带着刺骨般冰寒的气息,让这个房屋纵横交错着无形的剑气,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剑鞘,或者说剑冢。
但是,也可以称之为图书馆。
三种说法都真的很帅,没有人能够拒绝。
而锁链如同盘蛇般牢牢地拧在房屋的每一个缝隙之中,如同一条龙一般,若隐若现的浮现出部分身躯,那能够让他人看到的部分,成为了任何艺术品都无法比拟的美丽。
那淡淡的荧光仿若不是从锁链中发散而出,而是从瞳孔中自行生成然后与锁链交叠般的朦胧,那条条精致细腻的螺纹,就算是技艺最高深的大师也雕刻不出来。那仿若一个未知未明的文字,寂静的诉说着无人得知的知识。
这座房屋本身就像一个仪式一般。
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没人能够拒绝仪式感。
而林漆,是一个生活中都充满了仪式感的人。
这种人一般会被称为强迫症,稍微好点的,会被称为洁癖。
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是,这座房屋的墙壁暂时只有五十厘米高。
冷风吹着,有点萧瑟。
“你为什么在这里傻般不去找苦力?”
林漆疑惑的看着瘫在地上一副‘希望の花’姿势的妮诺问道。
“对哦……你为什么不早说?!”
妮诺对林漆怒目而视,眼睛瞪得圆圆的,如果用两根手指插过去,肯定会哭很久。
林漆回应道:“我以为你觉得这样会快点,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妮诺需要把十余个人才能抬动的木材搬到半成品的墙壁上,而林漆只需要做一做针线活。
她心里有些不平衡,而且她真的很累,所以她扭身,窝在墙角,把脑袋埋在双膝间:“我累死了,你去。”
林漆想了想,回答道:“行吧。”
毕竟他已经看到迎面走过来的破相男人了,也不用走几步路。
时间退回到昨天晚上。
经过了大半天劳累的村民们纷纷带着食物冲回了自己的家。
内心都向外涌出了肉体无法遮盖的欣喜。
他们有妻子,有孩子。
他们等不及想让自己的家人活下去,即便在今之前,乃至之后,所谓的家人都是储备粮。
但是破相男人不同,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家人,也没有储备粮。
所以他能站在局外,嘲笑着那些灯火中的犹如怪兽般的丑恶剪影。
像是看皮影戏一样嘲笑着那劣拙的亲情戏。
发出最恶劣的嘲笑。
在这空无一人,名为家的房子中。
林漆给予的‘工资’真的很高。
林漆的确是一个拥等价交换天赋的人,这些工资额度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相信如果他成为一名炼金术师,一定会是最顶尖的人才。
那不是随随便便标注出来的价格,那是充分的计算到了需求度与生产力,才计算得出的价格。
那充分的额度足以让十几个并没有什么工作力的成年人,养起他们的家庭了。
人们的需求不同的情况下,金钱对于不同事物的购买力是不同的。
于是,破相男人的财富有点多了。
他吃的有点撑。
对于灾民而言,食物必须要吃到肚子里才能算是到手了。
但他真的吃不下了。
透明的塑料包装袋的面包散落一地。
男人不认识塑料,但他知道这个可以让面包保持很长一段时间不坏。
对他而言,这就像是仙家的水晶一般。
这就是他的命。
他的命比其他人要多一点,因为他不用虚伪的用自己的命,给其他人续命。
因为他的命比较多,所以他杀死了一个想要来偷他命的小偷。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夫。
他曾经当过兵。
所以他有一把刀。
用这把刀,他杀死了那个窃贼。
——即便是他发现了那个窃贼是他的好友。
他的两条腿都断了,所以挣不了钱,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就算破相男人手里没有刀,他大概也打不过一个吃饱了饭的人。
他被破相男人用刀刺入肚子里的时候,哭了出来。
他的年龄大概是四五十岁,已经很老了。
灰暗的瞳孔中流出了泪水抹花了沾满灰尘的老脸,本就脏兮兮的脸看上去更难看了。
或许比自己还难看。
他捂着肚子,握着刀把,抽着凉气,颤颤巍巍的说道:“疼啊,真的很疼啊。”
破相男子没有说话,即使是吃饱了饭,一整天的劳累也让他全身酸疼,他静静的坐在墙角,就像是林漆来找到他之前那样。
“疼过之后,就轻松了。”
他杀过人,也就差临门一脚就死掉过,很清楚死掉时的感觉。
根本不能算安慰的话语,却让那个男人露出了释怀的笑容:“是啊,马上……就轻松了。”
他们两个确实是好友。
但是窃贼没有说对不起,破相男也没有问为什么。
“我怕了。”
用力吸了许久的气之后,窃贼突然开口。
他的齿缝间微微泛红,充满铁锈味道的湿润感让他的喉咙舒适了许多,一次又一次的呼吸中携带的嗬嗬神愈发的浓厚,口鼻伴随着呼吸一次又一次的涌出鲜血。
“他们太可怕了。”
破相男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从未见过那么可怕的男人,就算是曾经用长剑命令他冲锋的那位将军,也比不上。
“就是那么一划,树就断了,放在人身上,人也就断了。”
他费力的吸着气,想要靠着点什么,但微弱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移动自己的身体了,于是在破相男看来,他只是胡乱的挥动了一下手,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了。
“那是去送死……”
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是又骤然汇聚起来。
“但是那肯定很舒服。”
他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破相男明白他在说什么,所以他回应道:“是啊,那么快,一下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怕死,我只怕疼。所以我就在想啊,我连死都不怕了,我还怕什么呢?结果我还是怕了,我看到你了,我把你跟他们对比了,我就怕他们了。你不该让我看到你有食物的,你不该让我知道你有富余的。”
窃贼抓住了破相男的裤腿,提起最后的精神,认真地说道:“有十九个人,断了手的老黄,瞎了眼的小肖,村口那五个寡妇,还有她们家的毛孩子……还有……”
他开始急喘气,似乎是说不了那么多的名字了,于是他更加用力的抓着破相男的裤脚,奋力的让自己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眼睛:“等我死了,把我的头割了,带过去,跟他们说,主使是我。”
他说完之后,突然喘不上气来,发出了一声尖锐急促的吸气声就倒在了地上。
破相男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友,说道:“你还是想以前一样,喜欢做两手打算。”
“……三……手……了……”
倒在地上的窃贼,说出了轻到了没人听得见的遗言。
破相男看着这曾为老友的肉块,漠然说道:“这下多轻松。”
他从小腹中拔出了刀子,开始费力的割对方的脑袋。
手,脸沾满了鲜血。
“又能怨谁呢。”
干枯的眼眶似乎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