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吧。
看着那个人头在从手中掉落到地上的弧线。
时间感仿佛被拉长,那倒弧线似乎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擦不去的残影一般。
“噫——好恶心。”
好奇的探出头来观望的妮诺立刻一脸嫌弃的躺了回去。
林漆漠然的看了看在地上滚动的头颅,又看了看颇像男人,说道:“很蠢。”
破相男低着头,像是恭维,像是讽刺的重复。
“很蠢。”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破相男似乎有些迷茫,他的精神状态处于一种迟钝的状态,就像是林漆第一次见他那样。
“能请仙师治一下我吗?”
林漆看了看他的脸,摇头:“你可以找我要金山,也可以找我要美人,甚至可以找我要帝位,但你就是不能让我治好你这张脸。”
破相男惨笑:“我搞不懂,那太高深了。”
就像他曾经的将军用一座城化为地狱换来的胜利一样。
“没人逼着你懂。”林漆冷漠的来到他身前,用脚踩着地面上的脑袋,用脚掌碾着滚来滚去的:“他死前跟你说什么了吗?”
破相男嘴皮颤抖了一下,没敢说,却又不敢不说。
那么林漆就赐给他一个台阶。
他说。
“我讨厌麻烦,所以让我一劳永逸,不然我就换种方式一劳永逸。”
破相男摇了摇头:“他只说了一半,没说全。”
“那就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
破相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生怕面前这个人说出屠村二字。
“把这个脑袋挂到村口那棵树上,就挂在我们昨天睡觉的地方。然后回来,你就不用搬木头了,每天十三块面包,给我看着那些不老实的,查出一个,我赏你三十银。”
“恶趣味过头了吧。”
同样的话语,对他人而言是如临大赦,但对妮诺而言只是激发了吐槽欲望。
“这是经过计算的。”
其他人的辛苦程度,一天大概能拿十块面包,他则是十三块,非常正常的小队长工薪。
“那三十枚银币是怎么算的?”
“三十枚银币可以与背叛等价,但希望从不与任何东西等价,”
妮诺看了看林漆,又看了看有点佝偻的破相男背影,对林漆用难得的认真语气说道:“这很残忍,没有保证的希望,只能带来落差下的绝望。”
“你的残忍,他人的宽容。”
妮诺把自己的脑袋在木质地板上滚来滚去,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在思考。
然后放弃了思考。
但是没有变成究极生物。
⑨级生物到是有的指望。
“这很矛盾。”
妮诺遥望着天空。
“如果你想当一个旁观者的话,你应该治好他的脸。”
那样的话,身处于他人面前的林漆——至少是对这个村子的人而言,他就不再是名为「林漆」的人类,而是一个神,一个某种程度上的观测者。
但是他没有,那么他就不再是「神」了,他也变成了命运长河中的一环,从「观测者」降为了「干涉者」。
那样的话,再摆出「观测者」的模样,真的很矛盾。
“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罢了。”
既然理所当然。
自然无需理由。
两人默然无语。
林漆的话不是很多。
妮诺平时倒是很能说。
但她此时只觉得天很蓝。
自己很懒。
不想动弹。
“呐,小七。”
每次到了要喊自己名字的时候,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事。
这取决于妮诺令人讨厌的黑洞般的脑洞,令人憧憬的强大的行动力以及令人嫉妒的随心所欲的性格。
“我想吃烤薄饼和可丽饼。”
“我也想吃牛奶布丁。”
林漆试图用正反物湮灭质理论消除妮诺的脑洞。
“我想喝甜豆腐脑。”
“我也想喝酒。”
林漆成功了,或许因为他不是咸党。
二人再度相默无言。
妮诺看着天边的云彩。
说。
“要变天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
但对旅者商人来说,怎么看都贱如尿。
而且雪还没彻底融干净。
冷的不得了。
“赶紧把房顶做出来吧。”
但林漆的设计不是这样的。
“那是二楼的地板,我估摸着是不防水的。”
妮诺震惊。
“你还设计二楼?”
看样子是这海盗桶的设计打击到她的自信心了。
看做剑冢的话,明明还是挺帅的。
而且圆筒形的建筑风格是有科学依据的。
“我还设计通天阁呢。”
无奈之下,林漆只能划掉了小三层的完美构思。
但无论如何也想要个阁楼啊,在阁楼上欣赏屋檐的雨景肯定是个享受。
林漆很喜欢雨景,但他却很讨厌雨天。
雨跟雪不同,它真的很冷。
夏天就已经够冷了,冬天却会变得更冷。
穿着衣服是挡不住的。
雨跟雪不同。
无论再小的缝隙它们都找得到,钻进去。舔舐着你的肌肤,用犹如野兽般残忍而又执着的目光寻找着破绽,一步一步的剥夺者你的体温,唤起你内心深处埋藏的恐惧,试图将你拖进冰冷的地狱。
但是与野兽不同的是,雨是没有办法被打倒的,因为它只是个环境,只是个现象。
所以甚至连憎恨都无法做到。
……
……
破相男很快就把能干活的都组织起来了。
继续开始建小屋。
超能力建房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或许他们的心情就像是修建金字塔的工人们一样吧。
林漆有点不能理解这种心态。
好奇心被敬畏与麻木所压抑。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很好使用的。
看着愈发高涨的墙壁,林漆终于有点庆幸他没有将房子设计成方形的了。
避雨看样子是没有问题了,如果再快一点的话,说不定可以做一个鱼竿来垂钓晚餐了。
这样的话,就从死宅超进化成隐士了啊。
林漆如此想着,将捆了锁链的利剑斜着刺进墙壁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中了!我中了!我中了!梅林万岁!我终于中梅林啦!”
抱着手机在地上打滚的妮诺突然发出了狼嚎。
林漆毫不犹豫的一剑丢过去。
咚的一声擦着她的脸颊捅进了地里。
妮诺像是死鱼一样扑腾了两下,机械化的转头看向林漆:“会死人的?”
“别吵。”
林漆淡漠的回应声打破了妮诺的侥幸。
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很骚的妮诺小姐一骨碌滚到墙角,瑟瑟发抖的继续抽卡。
……
……
地理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地球是圆形的,在长达数十亿年的周期旋转之中,诞生出了无数不同的地貌风景。
但是人眼所能够目及之地,最多不过十公里左右。
而一种天气的范围最大不过两千公里。
但是地球的表面面积大约五亿一千万平方公里。
就算怎样的天气范围,都是无法波及全球的。
所以地球上也就形成了五彩缤纷的区域地貌。
在他人瞭望着苍穹为即将到来的雨水做准备的时候,在那片天空之下,雨水已然泛滥。
“啊啊~糟糕透了,我跟雨的相性很糟糕啊。”
穿着道袍的年轻道士用不知名的衣服遮在头顶,快速的在豆大的雨水中奔跑着。
他依旧处于自问自答废话很多的状态。
“鬼啊,我又不是无能大佐!”
少年无能狂怒的挥舞着手里用来遮雨的衣服,但结果就是让他淋了更多的雨水。
发现这点的他,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
“行吧,至少对雨天苦手这一点上,我确实跟他很相似。”
然后他因为专注跟某个人对话,被绊了个狗啃屎。
用脸刹车的狗啃屎。
然后他在嘲笑声中爬了起来,恼羞成怒的想要去踢两脚那个路障。
他踢到了一副尸体。
羞愤瞬息间沉寂。
他有些窘迫的缩了缩脚,就像是被教师惩罚的学生般。
“你说得对,战争年代都是这样的。”
少年低着头,雨水打湿了他的碎发,顺着一缕缕的发丝汇聚成滴,缓缓滴落。
那是一个妇人的尸体。
她的身上多处的淤伤,支离破碎的身下一片狼藉。
她的怀中抱着一团棉布包裹的小生命。
似乎是她拼尽全力守护下来的结果。
少年颤抖着扒开了那个襁褓。
渴望着感受到微小的气息与冰凉但却微弱的心跳。
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救助这个孩子。
甚至有那么一丝收养这个孩子的念头。
那样的话,在数年之后,他就可以跟这个孩子说,他的母亲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他甚至想好了孩子的名字。
却只能感受到冰冷与僵硬。
没有出现奇迹。
人类的感情是无法战胜自然规律的。
书中那些被抛弃却还能生存的孩子们太过于随意的就能活下来,以至于让人丧失了对危险的敬畏。
他从未有如此一刻是如此憎恨那些文化的传播者。
他们都没有说过。
雨水真的很冷。
有人说水是净化的象征。
因为在雨水的洗刷下,一切的肮脏污秽都会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少年在想。
那么这些罪孽,又会跟随者水流汇聚在哪里呢?
他为那死不瞑目的少妇闭上了眼。
或许只能称之为少女。
因为她真的很小,很小。
大概只到自己的腰腹。
少年自嘲着,站了起来。
“你说得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他看着衣衫不整的少女尸首,总觉得很别扭,非常别扭。
他说。
“但世上应有公理正义。”
他来自一个和平到了腐朽的年代,无法适应连人性都兵荒马乱的年代。
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嘲讽反驳与劝阻三合一的话语。
但他想要坚持。
不然他恐怕会忘不了面前这个少女那死不瞑目的眼神。
那样真的很难睡觉。
所以他说。
“他们不会的话,那就让我来教教他们。”
他抬起了头。
平静的目光中燃起了火焰。
熊熊不灭。
在冷冽如夜的乌云之下,犹如海上的灯塔一般。
“何为公正,何为平等。”
雨被击碎了。
狂风骤雨乌云黑暗被一同从少年为基础的点,成圆形退散。
留在他身边的,是温暖的阳光与和煦的微风。
因为他身上燃起了火。
熊熊烈火。
黑暗,是无法侵蚀烈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