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刘叔进城的时候看见许多人围在告示栏那里,他也好奇的过去想看一眼。
启料刚走到那群人后面便听得有一货郎惊讶的叹了一声:“咦,这不是……顾府的吗?”
现在的顾府真像是黑白无常的化名,就算是大白天听到也让人不寒而栗。
果然,货郎的话音刚落便见众人立即散开,独留刘叔一人立于告示前。
没有了人群的阻挡刘叔看得更加清楚了。
“顾府灭门”
“凶犯在逃”
“悬赏千金”
这些字一个一个刺痛了刘叔的眼,他的双手瞬间没了力气,手里的包袱也就那样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人想走又不敢走,都是一些想看热闹的人,可又不想看这老头为他们表演木鸡的戏,便有人壮着胆子打趣道:“老头,你是顾府的管家吧?我似乎见过你,快些回去吧,顾府都死绝了。”
这话本没错,可说话的人却是一心想看笑话。
有人起哄便有人搭腔。
“是吧是吧,快些回去,说不定还能见上尸体呢。”
“我看呐,指定是造了孽,不然怎能如此的惨?”
“不是说顾府里头住了一个祸害?说不定是真的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搭着话,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如今为人所忌惮的祸星顾钧。
刘叔稍稍缓过来了些,他急切的想赶回家去。
有人要劝他别回去,毕竟不是个吉利的地。
“别回去了罢,都死绝了,没啥好看的了。”
刘叔急得嘴角抽搐,道:“就是这样我也得回去。”
“一大把岁数了,别去了就回不来,听我们的吧,回你自己家去,这些年在顾府得的银子也够你安享晚年的了。”
“就是就是,顾府那个小祸患还没死透呢,你去了就是要你的命啊。”
有人帮腔,其余的便更加肆无忌惮的说着,丝毫不顾及这位老人是在顾家几十年的人。
刘叔气得大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却不知到底该指向谁,他环顾了一周,每个人都是那般和善的面孔。他愤恨的捶了自己大腿一下,无奈的对众人说道:“你们怎可这般说话?少爷是我们大人唯一的儿子,是顾府唯一的孩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
说着说着,刘叔双手掩面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丝毫不像个老人,倒像是吃不着糖的孩子,哭得伤心。
四周的人自知理亏,却不愿承认自己的话有错,在他们看来顾钧是祸患不假,顾府被灭也是真,他们也只是一心为刘叔好,免得他也是有去无回。
这样想着,便有人这样说了出来,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妥协。
他道:“你那顾家小少爷本就是灾星的命,现下害了一家不说,指不定哪天就祸害到我们了。”
刘叔虽年迈,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站起身来推了方才说话的青年一把,力度不大,却也说明了他的愤怒。
青年被猛地这么一推有些气,想还手回去又被一旁的人给劝住了,他们说不必和这么一个老家伙计较,他爱死让他死去。
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觉得甚是无趣,纷纷要走。
刘叔急得捶胸顿足,大哭大喊着,口水都滴了下来也不管不顾,“你们为何这般残忍?我家大人年年开仓放粮,施粥棚,救穷人,瓦巷的房子哪一座不是我家大人出的钱?青山的地哪一块不是我家大人带人所开?你们受了恩享了惠,怎么忍心如此诋毁我家少爷,诋毁我家大人的亲儿子……”
被刘叔一番指责,那些人也就停下了脚步。
青年也有气,他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道:“受的恩是乞丐恩,享的福是穷人福,你家大人要回报,要感恩,去找那瓦巷街的住家,去寻那青山脚的农人,我们受了小恩小惠就得付出命去?得了吧,且不说我们受过多少恩,有过什么福,单就你家少爷那件事,我们就没说错。”
“对,没错”
“就是,自家的事自家不清楚吗?”
青年说完话,众人开始顺势符合。
刘叔气急,却又久久说不出什么来。
众人觉得实在无趣,指指点点的便离开了。
刘叔像失去了支撑力一样突然跌倒在地上,他捡起自己的包袱搂至胸口,失声痛哭起来。
而顾府在这短短数日便已破落得不像样,地上的落叶堆积如山也不见人清扫,庭院里养的荷花也已经开始凋谢,缸里的水已经泛了恶臭,那些个丫鬟仆人都在长廊底下懒散着。或坐着,或躺着,或靠着,或站着……不管是什么姿势,通通一副嫌弃的样子。
“唉,要不是等他们查案子,鬼才愿意呆在这里。”
“说得是,那群当差的不仅拿走了银票地契房契,还搜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眼下就等着他们清点完了。”
“我更惨,我还有一个月的月钱没领呢,这钱都充了公,也不知要不要得回来。”
“诶我说啊,按道理这衙门是没权利没收大人的财产啊,且不说这里还有个小的活着,就算是都死绝了,那也是该顾将军来处理吧。”
“这官场的事谁知道呢?”
“话说回来,今天你们谁去给那个小的送吃的?”
刚刚还聊得火热的众人一下子都闭口不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就是没人站出来。
“那么硬的命谁敢去?”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下子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四面八方都是他们说的话。
“就是就是,谁敢去?你去?你去?还是你去?”
“去了也没用,他又不肯吃。”
“甭管去不去吧,反正我是不去,我还等着拿了遣散费回家娶媳妇呢,可别让他过了霉运给我。”
一干人东拉西扯的闲聊着,根本没人去搭理那个传闻中顾家唯一的活口顾钧。眼瞧着天黑了,大门处依旧无人进来,众人叹了口气,都道今日是拿不到遣散费了,且等明日吧。正一哄而散之际突然听闻有人道大门口来人了,定睛一看,原来是刘叔,他从城门口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一路来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终于在天黑赶到了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