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扶着大门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眼前这落败的庭院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清新淡雅的院子吗?那群该死的下人纷纷反了起来,那小少爷该怎么办?谁来照顾他?瞧着那些人的呆立的样子他也不想去询问了,一路小跑着往小少爷的房间而去,里面一片黑暗,连盏灯都没有,他摸索着走到桌边,从怀里摸出火种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里有了一丝光亮,他举起蜡烛仔细的寻找着,一边找一边小声的喊着少爷,那声音就像是在哄一个幼小的孩子睡觉,轻柔且温暖,和外面那群人丝毫不一样。
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顾钧,刘叔突然想到另一个地方,觉得他可能会去那里。当下,立即掌着灯便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那里是顾老爷和顾夫人的房间,顾钧说不定会在那里。
“吱呀!”
尖锐的推门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那么刺耳,这房间的门早就该修修了,可顾廉总说还能用,不着急,把钱都留来做善事了。街边的乞丐和那些破落的农户时常得到他的救济,刘叔离去前心想这次回来一定得劝说他将这门修葺一番,没想到门还在此,人却没了。
“是谁?”一个声音警惕的问道,刘叔当即便听出了是顾钧的声音,激动不已,道:“少爷,是我啊。”
“刘叔?”
“是,是刘叔,少爷你在哪儿呢?”
房间里太暗,老管家手里的蜡烛也快熄灭了,得赶紧找到顾钧才行。黑暗里,突然听见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一段清脆的敲击声,老管家顺着这个声音果然找到了顾钧。他连忙在烛台上又点燃了几根蜡烛才照亮了屋子,看见了顾钧……
他正瘫坐在地上,几日不见竟活脱脱瘦了一大圈,两边的脸颊都凹陷进去了,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除了刚点亮蜡烛时抬眼看了一下刘叔便再无动作了。刘叔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却感觉到止不住的颤抖,他抬眼望着顾钧,道:“少爷,你怎么在发抖?是冷了吗?”说罢,作势要脱下身上的衣服给顾钧却被他反手给握住了,只听得顾钧淡淡的道:“刘叔,我不冷,是你在发抖。”
刘叔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问题,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或许是太激动,或许是太难过,或许又都有……
“少爷,地上凉,咱们起来吧。”说完,要去拉顾钧起来,却没有成功。
顾钧怔怔的看着他,说出口的话也是如同魔怔了一样:“刘叔,爹说‘做人但求无愧于心,一不负国,二不负民,三不负家’,你说,我爹这算不算是‘负家’?”
刘叔张了张嘴,竟觉无法回答顾钧这个问题。
见刘叔不回应,他便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爹娘护了我,让我活了下来,这偌大的痛苦要我独自承受,我既是灾星又为何不一剑杀了我?”
刘叔心疼得抱住顾钧,他瘦弱得就像是抱着一块干柴火,甚至还有些硌手,刘叔用手在他背上轻轻的顺抚着,就像小时候经常抱着他哄他睡觉一样,刘叔一边安抚着一边轻声说道:“少爷不是灾星,少爷的命是百年难得一遇,大人一定是觉得少爷小小年纪,还未曾看遍这世间的繁华与美丽,还不曾知晓这世间的安生,所以不想带着少爷走,但是少爷别怕,我回来了,刘叔绝对不会离开少爷的,刘叔要陪着少爷长大,陪着少爷游历这大好河山,我要让这世人都知道我们家少爷不是什么灾星,而是难得一遇的仙人,少爷……别害怕,睡吧……少爷……”
刘叔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知是轻柔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太累了,总之他的话还没说完顾钧就真的已经睡着了。只是那睡梦极浅,还紧皱着眉,一双手牢牢的握着拳怎么也不松开。
刘叔将他拦腰抱起来,本以为会使多大力气,没想到轻轻一搂就站起来了,完全没有用到想象中的力气,看着怀里的人瘦弱得不像话,好好一个官宦公子却如此的面黄肌瘦,这房间里也丝毫不像有过饭菜的样子,刘叔心疼极了,前几天还是一个被娇生惯养的孩子,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刘叔将顾钧放在了床上盖好了被子,理了理他的头发,左脸上一条血痕赫然出现在眼角处,不大,红红的,还没有结痂,刘叔赶紧给他小心清洗了一下,上了一点药便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他走到大门口捡起了方才进门时因太过着急而掉落的布包,拍了拍灰后将手伸进里面掏了掏,良久才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银锁,可见他将这东西藏得有多深。那银锁十分小巧,却颇现精致,一面写着平安,一面写着长乐,底下还挂着四颗小小的铃铛,轻轻一摇就叮当响。刘叔仔细的看了看银锁,确定没有任何的损伤便又给放进了包袱里。
这是明日要送给顾钧的生辰礼物,明日,六月初九,便是顾钧十三岁的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