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荣醒来的时候谢朗早已出门了,她感觉这两天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和谢朗见面的时间很少。两个丫头进来伺候,林涣荣今天要精心装扮,她挑了一件银白云纹绣茶花的方领盘扣袄和一条荷红色织金海浪纹马面裙,带上累丝点翠镶珊瑚珍珠茶花耳环。这样照片放在报纸上会很好看吧,她想。
她先到一家报社,说明来意,报社一听是谢府的事很上心,立刻派一位女记者跟林涣荣同去。
路上,女记者介绍道:“您好。我叫卓怀芳。”
林涣荣说道:“啊,你好,我是林涣荣,谢家的二少奶奶。”
卓怀芳小心问道:“您是不是之前和胡亦有过婚约?”
卓姓并不常见,而且她还敢直呼胡家公子的大名,林涣荣一下就猜到卓怀芳的来历,心道好巧,“不错。”
卓怀芳继续说道:“您可能不认识我,我如今嫁给胡亦了。”
林涣荣心想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我爹可被你气的病了小半个月,但她嘴上又不好说什么,看卓怀芳应该是个很和善的人,便开解道:“姻缘自有天定。何况我和胡少爷的婚约只是父母之命,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如今各自成家,还是不要并提为好。”
卓怀芳点点头,她很欣赏林涣荣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还想和她多聊几句,但看林涣荣漠不关心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林涣荣其实在想胡少爷一定很爱这个女人,为她毁婚约,成亲后还允许她出来工作,他们一定很恩爱很幸福。
但自己也很幸福啊,谢朗不讨人厌,每天过的很有趣。
林涣荣向卓怀芳解释道:“谢家要建奉天最大的戏园子,请广裕春坐镇,这个消息你们过两三周登报,登在头版。地方嘛,不是家产,是新购的两处,你千万要在报上写明白所买地块的位置,交易日期,请务必记住。”
卓怀芳说道:“我晓得了,告知开戏园为次,您主要是想写进产公告吧。”
“你很聪明。先跟我去买地吧,要把我拍的漂亮。”
谢朗今天起得很早,准备到旅舍接清玦。
司机问道:“二少爷,大少爷一会儿要是用车怎么办?”
谢朗不耐烦:“诶呀,过几天我爹就给我买车了,你让他先对付两天嘛,我有急事的。”
司机推测谢朗起这么早就是为了和大少爷抢车,他可快点长大吧,总是小孩心性,贪玩。回忆起谢朗十三四岁的时候老爷给他请了个洋人学外语,他偶然间得知人家有个闺女,他是少爷倒不要紧,可麻烦死自己了,隔几天就要载他去找那个洋丫头玩。后来洋人一家回国了便不了了之,这次不知道他又要折腾多久。
到了旅舍门口一看,张成君和一群徒弟都恭恭敬敬的列成两排,仿佛要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谢朗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太招摇了。
司机为谢朗拉开门,还没等他下车张成君就迎上来,“谢公子,感谢您啊,您费心了。我们这小清玦何德何能啊,日后请您还多担待。”
谢朗不喜欢所有事情都和利益扯上关系,而且张成君真的太唠叨了,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他不想搭茬。
张成君见谢朗面露不悦,尴尬的喊道:“清玦呢,快上车,非让人家等。”
只见清玦从侧面绕过师兄弟,低着头脚步飞快,张成君还想拉住他让他和谢朗同坐在后座,但清玦一把打开前车门,噌的跳上去坐好。
谢朗强忍笑意,“张班主,你快请回吧,这一大群人站着,别人还以为怎么了呢。”
张成君一愣,寻思着自己哪儿没做好啊,这祖宗这么快就要走。
司机赶紧机灵的帮谢朗关上门,开走了。
“这次知道了地址,以后我便自己去,就不麻烦谢公子您了。”
谢朗笑道:“谁让你告诉你师父了,搞得你我都尴尬。”
清玦以为谢朗生气了,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并非我有意炫耀,只是我必须要向他告假才能外出,所以他就知道了。”
谢朗又笑,“要是以后他让我给别的徒弟也找老师,这些角儿的脾气多古怪多难搞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想再去求人了,那我该怎么推脱啊。”
清玦还真担心他师父能干出这种事,一狠心,说道:“为了不让您为难,我也不学了。”
谢朗还是笑,“哈哈,我刚才逗你呢,我才不会为了彰显自己一视同仁便答应你师父的所有要求。你安心学着吧,独你是特例,旁人都求我不动。”
清玦暗自发誓一定勤练功,将来壮大谢朗的戏园,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他想谢朗帮自己应该是伯乐识得千里马,绝不是师父同他讲的那种想法,也断然不可能。
到了程老板处,谢朗让清玦独自进去,他在外面等。
程老板先让清玦小唱一段,他便演了《打虎》,武生动作多唱词少,但程老板见他身段爽落干净,动作如行云流水,人也有灵气,况且从武生到老生跨度相对小些,心里已有七八分底。
程老板为清玦讲戏,一句一句的教他唱,很是用心。
休息时,清玦借口出去一趟,他方才担心谢朗怕冷,总是分神。
到外面一看,司机站在阶下,谢朗坐在车里睡着了。
清玦走近一些,透过车窗看他,他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头歪向一侧,睡的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