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说能治好你,必然是能治好你的,只是缺了些药,好的慢而已。”
殷十恨没瞎过,不知道谢嬿婉为什么这么消极,只是出言宽慰。
谢嬿婉不置可否,但显然心情好了不少。
卫将军和冯林直到天黑才回城主府,五个人坐在一起摸黑用过晚膳——
因为上回卫将军赏给谢嬿婉的桐油已经用光了,卫将军又是个抠门的,自然不许再点灯。
这对于谢嬿婉来说是习惯了,冯林却险些将饭喂进鼻子里,饭后贾恒扒开谢嬿婉想要帮忙的手,自己端着碗离开,殷十恨躺在院中的石头上看星星,卫将军累了一天,却并不打算休息,在院中练拳。
冯林起身就要告辞,谢嬿婉开口道:
“殷郎君说,冯大哥这次出门给我带了礼物。”
冯林看了一眼手枕在后脑勺上的殷十恨,殷十恨不太自然的闭上眼,道:
“你要点脸好吗?”
“嗯,是啊,我放在殷郎君那里,那个,小姐你让殷郎君给……”
冯林无意中附和了一句殷十恨说谢嬿婉不要脸,面色微僵,偏生夜色幽暗,他看不清谢嬿婉的面色,有心想要解释一番,殷十恨还嫌他不够尴尬似的,幽幽的岔道:
“东西就放在我房间的箱子上面,你知道在哪的,自己给她不是更好吗?”
冯林无言,只好收回僵直的腿往殷十恨的房间去。
卫将军停下打拳的动作,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殷十恨,黑暗中只看得清殷十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双眸子里酿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冯林很快从殷十恨的房间里捧出两个海碗大的纸包,因为想送给谢嬿婉,冯林特意拿红纸包装的,上面还用彩绸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可等他冒着雨回到城主府的时候,谢嬿婉却瞎了。
所有费尽心思的装饰,都成了白费。
然而便是如此,冯林也没有做好拿给谢嬿婉的心理准备,只得寻了个借口搁在殷十恨的房间里。
宣城无糖,便是无双城有,价格也不低,冯林买的冰糖有棱有角,是上好的冰糖,便是太平时分,谢嬿婉也没能吃过几次,她心知肚明,因而当摸到冯林捧来的纸包颇大之时,手有些抖。
“冯大哥怎么买了这么多?”
殷十恨有些意外。
“我……我,我记得小姐喜欢吃甜食。”
冯林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话说的磕磕绊绊的,所幸夜够黑,若是换成白天,这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说给谢嬿婉听的,哪怕她是个瞎子。
冯林胸中有热血,但骨子里是个很含蓄内敛的人。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难得冯大哥还记得。”谢嬿婉捧着纸包,忽然歪头问道,“我该怎么感谢冯大哥才好?”
如今天下虽说不是什么太平盛世,说书的却也不少,每当战事一停,城中渐渐变得宁和之际,街边巷尾便会有人支起个摊子,摆上花生瓜子,吆喝一嗓子,便有不少赋闲在家之人聚拢来,买些花生瓜子听书。
谢嬿婉大字不识一个,却也听过不少评书话本,话本子之中男子送女子东西,女子还礼都是还的什么来着?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便很诚恳的问了一句。
谁知殷十恨却撑起了身子,道:
“你摊煎饼的手艺不错,什么时候摊两个送还给冯大哥便可。”
殷十恨不知晓谢嬿婉到底在想什么,只瞧着冯林听到谢嬿婉问他这话之后,更加手足无措了,开口解围,卫将军闻言没说话,继续打他的拳,出拳的动作在半空中带出气劲,听得冯林愈发的坐立难安,他镇定的点头,道:
“殷郎君这提议甚好。”
“可我这眼睛能不能再次看见还是个问题。”
提到谢嬿婉的煎饼事业,谢嬿婉有些惆怅的摸了摸自个儿眼前覆着的纱布。
“总有一天会看见的。”
卫将军收了拳,声音里冷冷清清的,谢嬿婉闻言,淡淡笑开。
“但愿吧。”
冯林终于将东西送出,分明应该觉得开心,然而离开时心里却空落落的,大概是因为黑暗中并未看清谢嬿婉高兴的模样吧?冯林有些遗憾的想着,缓缓叹了口气。
谢嬿婉捧着这两包冰糖坐了许久也未曾说话,殷十恨躺回石头仰着头看星星,卫将军却是去收拾了一桶井水,脱了上衣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冲凉,水流声哗啦哗啦的,衬的院中寂静。
蚊蚋飞舞,殷十恨不耐烦的抬手驱了驱,谢嬿婉从纸包里取出颗冰糖来,递到殷十恨眼前,有些别扭的道:
“还你。”
谢嬿婉虽说不抠门,但到了她手里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还的,此刻竟然对殷十恨说出这种话,未免有几分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味道。
殷十恨也不拒绝,只是张嘴含了,喃喃道:“果然很甜啊。”
黑暗中贾恒不适时的打破了一只碗,谢嬿婉缩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