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以为是上城楼捣乱的谢嬿婉,等回过头来,才意识到站在他身边的不是谢嬿婉,而是殷十恨,看到殷十恨,卫将军比看到谢嬿婉还生气。
这押粮官看着细皮嫩肉的,架出去能分分钟被蒙古军扯成两半,往那一站,虽说风尘不掩其风华,但好看能当饭吃吗?好看能退敌吗?
“卫将军。”
殷十恨恭恭敬敬的朝着卫将军拱了拱手,诚恳的恳请卫将军遣两个人护送他回汴京。
卫将军闻言,气笑了,道:“我早跟你说过,你只适合在那遥远的汴京城中摆弄权势。”
“我能给你带来兵,带来粮。”
殷十恨面不改色的说道。
“皇帝早便不在汴京里了吧?国库早便空了吧?国内早便没兵了吧?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卫将军大声的吼着,推了一把看似八风不动的殷十恨。
“你拿什么给我兵和粮?!”
本是昏昏欲睡的士兵被卫将军的话语惊醒,听到皇帝不在汴京,听到国库早空,听到没兵来援,浑浑噩噩的脑袋像是被谁敲了一棒,低低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殷十恨被推得后退一步,手中银袋落地,里边的铜板溅出几枚在地上,他默不作声的捡起铜板,缓缓道:
“这是我的事,总之你信我,我会想办法带着钱粮回来的。”
“这些铜钱麻烦卫将军转交给谢嬿婉,是我欠她的......另外麻烦将军替我向她说一声抱歉。”
卫将军最终给殷十恨找了匹劣马,两个小兵,殷十恨没打算跟谢嬿婉告别,三人连夜往东南面的城门而去,却在城门口遇见了啃着煎饼的谢嬿婉。
此夜无月,谢嬿婉的身影被火光拢成一团,一半明亮,一半阴暗,殷十恨隔着衣衫摸着自己被烫得起了些许水泡的胸膛,鬼使神差的勒马止步,居高临下的道:
“谢嬿婉,我要走了,钱在卫将军那里,你找卫将军要便是。”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谢嬿婉被冷透的煎饼噎了一口,没好气的盯着殷十恨胯下的劣马。
宣城防守到如今,战略储备资源已经极少,马是稀有的东西,平日里就算人吃不饱也要让马吃饱,如此才好出城去作战,因而便是一匹劣马,没经过卫将军的允许,殷十恨也不可能骑走的。
显而易见,这人是见过卫将军了。
“要不然你随我走?出了宣城,我可以给你很多铜钱。”
殷十恨的话语里带了几分蛊惑,谢嬿婉却是缓缓摇头,颇为感伤的抚着眼前的城墙,道:
“不要,我注定了是要和这座城共存亡的,你走吧,你的钱我不要了。”
殷十恨当时没太懂谢嬿婉这话是什么意思,驱马离开宣城之后,回身望去,只觉得这座城更像一只潜伏在暗夜里张牙舞爪的怪兽,吞噬着城中所有人鲜活的勇气。
皇帝早就不在汴京了,这事不知如何传到卫将军的耳朵里,经由他情绪爆炸的那么一喊,这宣城大半的士兵都知道了,要不了多久,全宣城都会知道的。
没有明天了,皇帝都被吓得跑了,国库空了,内地也没兵了,宣城是最后一道防线,但是那又怎样?不会有援军了,等死吧。
卫将军坐在城楼上,一遍遍的给哭泣的士兵们灌输一个理念——
殷十恨一定会回来的,带着兵和粮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的......
此时此刻,皇帝都靠不住了,殷十恨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靠的住吗?
一定靠的住的,毕竟是卫将军信任的人啊......
其实卫将军心里也在打鼓,但他的话语里不能有丝毫的动摇!他不甘心的望着不远处的蒙古大营,今晚蒙古军没有突袭,只是投了许多火球,城中百姓借此,各家各户凑一凑,拿出为数不多的米粮贴锅烫熟,勉强吃了一顿热饭。
殷十恨带来三百车粮食,同时也留下了不少张嘴吃饭的押粮兵,这三百车粮食并不能支撑偌大的宣城消耗太久。
卫将军守了宣城三年,亲眼看着上一任城主由入门到入殓,至于这一任......宣城已经不需要城主了,他也并不能甘心就此放城而去,也不愿意投降,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殷十恨了。
然而殷十恨又要到哪里去寻粮和钱?
卫将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同殷十恨之言,这是殷十恨的事,与他无关。
只有这么想,卫将军的心里才能轻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