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嬿婉头一回知道殷十恨的名字,还是因为她跑去问卫将军。
“那个人是哪个人?”
卫将军是个冷淡人,平日里便不爱听谢嬿婉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近几日战事吃紧,便愈发的躲着谢嬿婉,蓦地被谢嬿婉堵在茅房门口,卫将军有些不耐烦的出声。
“就那个穿的绿油油的那个瘦高个,他说他在你这里给我留了六十个铜钱,我来你这里确认一下。”
谢嬿婉连比带划,一脸谄媚,卫将军:“......”
“在城楼上,你自去拿六十枚吧。”
卫将军有些不耐烦的说着,就要把谢嬿婉推开,奈何这姑娘从小摔到大,力气小了他推不动,力气大了又怕她伤着。
“多谢卫将军,六十枚啊!”
听到这个数字,谢嬿婉眼中就是一阵冒贼光,卫将军见状,一张俊脸涨的有些红,他似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压着嗓子道:“谢嬿婉,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为什么?”
谢嬿婉闭上眼,又缓缓睁开,一双黑黝黝的瞳孔里倒映着两个神色极为不耐烦的男子。
“你要是觉得这味道好闻,你就在外面站着,我是要进去了。”
卫将军指了指茅房,说完这话,他那张本便不算白皙的面上愈发的涨成了猪肝色,也不管谢嬿婉会不会摔倒了,烦躁的把谢嬿婉一把推开,自己进了茅房。
“他叫什么名字啊卫将军?”
谢嬿婉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瓜子,一脸疑惑。
“嘤,嘤十恨。”
呃,这名字也挺特别的,谢嬿婉念叨了几遍嘤嘤十恨,心满意足的摸了六十个铜板揣进袖子里,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卫将军头一回从谢嬿婉口中听到殷十恨的名字时,才铁青着脸纠正。
这时候的宣城物质匮乏到极致,去酒馆的人都少了,酒馆卖酒也不再收钱,而是要用食物换,谢嬿婉揣着半斤面粉跟酒馆老板换了一坛子酒,告诉卫将军,若是殷十恨回来宣城,务必要拿这酒宴请殷十恨。
然后谢嬿婉就瞎了,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生饶过谁,为了蒙古军的几袋子面粉,谢嬿婉这一双眼瞎了好些时候,老大夫给她看过之后,也是连连摇头,口中称难。
谢嬿婉也知晓便是老大夫医术高超,若是没有药物也是白搭,于是她便也就不再想这事了,煎饼摊她是开不了了,整个人宛如一个废人,所幸卫将军实在看不下去她成日里无所事事的在他眼前晃荡,唤她去守城门。
宣城一共有四个城门,战时只在夜间开东南门,谢嬿婉守了没几日就把殷十恨守来了,只是殷十恨开口的太突然,以至于谢嬿婉撕脚皮的动作不太连贯,只能大声喊来城中百姓一起来围观殷十恨,方才缓和自己的尴尬。
及至卫将军说要设宴款待,谢嬿婉愈发的只敢避出城主府,站在城墙上“俯瞰”这座满目疮痍的城。
风中送来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着酒香,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来了,毕竟这宣城被围困了颇长一段时间,便是连吃食都没了,何况是香料?
知道来的是殷十恨,谢嬿婉半开玩笑的道:
“这是谁家的芽儿?”
“殷家郎君是也。”
殷十恨干咳了一声,走到谢嬿婉身边,看着眼前破败的城。
“酒好喝吗?”
“不好喝,卫将军说是你的什么一片心意,我可无福消受。”
殷十恨实话实说,他这辈子就没有喝过这么劣等的酒,要不是看在谢嬿婉瞎了的份上,他非得让她也喝上几口才罢休。
“不好喝就对了。”
谢嬿婉左脚尖抵着右脚跟,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有些得意的笑了。
殷十恨仔细想了想,没想明白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谢嬿婉......得出的答案是并没有......
于是,殷十恨心里那根才被疏通的管子又被堵住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闲得发慌。
殷十恨撇撇嘴,道:“有病。”
谢嬿婉闻言,伸手指了指自己包着白布的眼睛,殷十恨:“......”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就不该担心这女人会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看我爹。”
谢嬿婉不笑了,殷十恨伸手在谢嬿婉眼前晃了晃,谢嬿婉又道:“你瞎还是我瞎?”
殷十恨:“......”“卫将军是你爹?”
谢嬿婉没好气的道:“长途奔波,你还是去歇着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