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拜作无涯内门弟子也有一段时间了。此刻齐郁就像一个新入学的插班生,学着融入这个班级。
按理来说,内门弟子都是门派靠实力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学生,大家理应一起努力,共同进步,一起为建设门派而添砖加瓦。可是齐郁这一眼望过去,这明显的拉帮结派感是怎么回事。
那天拜完师回到屋里,无涯一如既往的端坐在书房等她。
待小女孩进门,她的师父指着桌边那堆早已准备好的书说道,“这些日子,你便每天上午去山脉的学堂,先识字再学些心经吧。”
齐郁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看书堆,摞起来起码比她人还高一个头。
脑壳疼。待她搬起这些册子回房之前,无涯还追加了一句,“一年之内全部背会。”
嚯,朗读并背诵全文?
要不是想到早上刚正式拜完师,以后还要在这山脉混下去,她真想当着这个恶魔的面把这些破烂玩意一把火全烧了。
这会儿来上课,本来她觉得自个年纪小,找个最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听先生的课最为妥当。
结果到这处一看,角落已经被几个看起来就不学无术的师兄师姐们拉帮结派挤在一处都坐完了,唯独留了个前排中间的位置给几位新人。
没想到一个修仙大门派的学风竟是如此的差!齐郁愤然将带来的书册放在桌上,暗自下定决心。
一定要加入这些人。
一上午就听老师在哪里咿咿呀呀的讲习武心法,讲到一半,这位老先生就开始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各种吹嘘自己年轻时的英勇事迹。
初次见面,齐郁为了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愣是掐紫了腿没敢合眼。待下课一回头,背后睡倒了一片。
真是气死人了。
第二天齐郁像个逃学的小朋友,打死都不愿意去上课。
“讲的什么玩意!”齐郁如此评价。
“哦?”无涯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徒弟,“那你能讲出个什么?”
我能讲什么?九年义务教育面前,老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通文史,外释洋文。往前翻能吹历史进程人文风貌,往后翻能吹数字科技改变生活。几十本世界名著,哪一个不是倒背如流,要不是穿越被你捡着了,就我这嘴当个说书先生都能养活一个村。
“心法是个啥,就是价值观啊师父。”齐郁嘟起小脸,“有些事,你说它对不对,总要有个自己的想法吧。经历过,提炼过,对比过,才能说出口,哦,我觉得这事对或不对,对不对。”见无涯有点晕,她又道,“你看啊,师父。有人杀鸡吃,对鸡来说,这事简直太不对了,我啥错事都没干你凭啥随便就能杀我吃。但对人来说就不一样了,我养了你,你是我的,我就能宰了吃你。那么师父你说,站在鸡的角度,它死的冤枉吗?如果它死的冤,可这人又有错吗?”
无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继续胡诌。
“所以说,学这些没用。人都说要出世,必要先入世。你看我这么小,啥都没经历过,我学啥心法啊。看不懂看不透,学了等于白学。还不如找时间下山多去经历经历人情世故。这看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嘛。”
无涯点了点头,认为小徒弟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所以当小女孩鼻青脸肿的坐在教室里的时候,虽然去晚了半个时辰,但好在老师讲的慢,也没错过多少重要内容。
齐郁这天下堂回屋,却是见着无涯跟一个瘦弱的男人一起坐在院子里饮茶。
这个男人皮肤不正常的白皙,双眼微眯,看不见眼睛。哪怕道袍裹的严实,也能看出他身体瘦弱的很。
“褚器师兄好。”齐郁行了个门派礼,面无表情走回房将手里的书啪的一下砸在书桌上。
“她怎么了?”褚器望了一会齐郁的方向。
“不肯念书。”无涯简略的解释。
“我也不喜欢。”褚器笑起来,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齐郁出来了,站到一边,表情却是气鼓鼓的。
“你师父也是为你好,不读书不会认字,以后路会走窄。”褚器打圆场。
“谁说我不会识字?”齐郁转过头。
“你会识字?”无涯反问。
“我不但会识字,还会点其他的。”齐郁眼里有藐视的味道,嘴角一弯,表情完全不似孩童应有的那般幼稚,“若是说出来,怕吓死二位。”
“你若能吓死我,我就说服你师父不逼你读书。”褚器饶有兴趣。
“当真?”小女孩迅速变脸,略有期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师父跟这人交流的频率绝对远远的超过了其他人。齐郁从褚器的行为举止里,早已看出他跟无涯的交情不一般,至少也是这山脉中少有的朋友了。
褚器看了一眼无涯,头一点,“当真。”
齐郁拖了一张凳子过来,没大没小的坐在二人中间。“不好意思,故事有点长,想坐着讲。”
她咳了两声,“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听过一个叫三国的故事。”
见两个大男人疑惑的对视一眼,尔后摇了摇头。齐郁暗自一拍大腿,稳了!
“那我开始了。”齐郁狡黠一笑,“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头西下,黄昏的色早已染红了一切。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就着一壶早已冷掉的茶,听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眉飞色舞的讲起了另一个世界中人人皆知的那一段精彩绝伦的故事。
眼看着两人早已入迷,齐郁便将故事停在了曹操假借圣旨之名,召集群雄联合讨伐董卓,迫使其挟汉献帝至长安,董卓后被其义子吕布所杀这处。
小女孩一边起身拍了拍屁股道,“屁股坐麻了,下次再讲。”一边心里疯狂感激罗贯中老先生。
齐郁本身就能说会道,再加之对故事的熟悉程度,刚刚讲故事的时候那叫一个激情四溢,唾沫横飞。直到好一会儿,两个男人都还在眉头紧锁的思考着那些人名和故事。
齐郁凑到师父的杯子前饮了些茶水。
褚器话到嘴边刚想提问,齐郁便一脚踩在刚刚坐的石凳上,下巴一扬,“现在不回答任何问题。”那态度叫一个趾高气昂,“把你答应过我的事办了。”
无涯偏头甚是不解,“这些故事你都是哪里听来的?”
他记得自己救出她的之后,一步也未曾离开过她身边。难道她在认识他以前就已有高人教导过?
“秘密。”齐郁不想无涯偏题,继续道,“我识字,所以不想学这些。”虽然这些晦暗难懂的古文也是文学魁宝,但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复读。若不是为了改变命运,或者追求完美,谁会想再重新考一遍自己曾考过的试?
反正她不想,她懒得很。
无涯叹了口气,说罢又看了看褚器,“既然由你挑起,那她的事你至少也得担待几分。”
褚器点头,“行,有空就让她来讨教一二。”
无涯一听他答应的爽快,也来了兴趣,“可否让我也讨教一二。”
闻言,褚器避开无涯的目光,冷哼一声,“你可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二年呢。”
听着他们聊天,齐郁一边暗自开心自己终于不用去老学究那边浪费青春,一边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师父,那我真传弟子这关还过吗?”
关于这件事,褚器曾一再劝无涯多等等,不要急于一时,“她还小,可以慢慢来。若是你真不想再收徒,不收便是。除了多唠叨几句,总不能真的强迫你。”
“要过。”不待无涯回答,褚器便一脸认真的对齐郁说道,“若有一天你能打赢我,就差不多了。”
“你?”
“切莫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师父的声音在齐郁耳边适时响起,“褚器可是六长老的真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