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的河边,秦耀灵拿着鱼竿的手止不住的轻颤着,一旁姜谛安慰道:“放心,你兄长应该只是前来拜访江道长,他或许不知道你在这里。”
“但愿吧!”明明一母双胎,可不知为何,秦耀灵却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兄长,打心底里厌恶。
“对了,十年前你舅舅为何要将你送来这里?不只是为了你的死血症吧?”姜谛好奇道。
秦耀灵苦涩一笑,“死血症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想让老秦来这溅星河垂钓。”
“钓什么?”姜谛狐疑,这溅星河里明明没有活物,为何缺了门牙的老秦与江无静却还日日垂钓?
“钓鱼,钓一种传说中的鱼,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这鱼可以彻底根治我,或者说皇家人的死血症。”秦耀灵对姜谛知无不言,毕竟少年身后有道教天宗这颗大树。
可银发少年不知,这颗大树,自庄祖化蝶而去后,早已枯萎。
“钓鱼!”姜谛翻翻白眼,暗道老秦与江无静可真有毅力,一个钓了十年,一个钓了十五年,别说鱼了,连一片鱼鳞都没见着。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秦耀灵与姜谛同时扭头望去,却见山崖下,上来一行三人;走在最前的是老秦,后面跟着帝丘大皇子龙丘子啼与白衣女子袁婉儿。
看着秦耀灵,老秦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主,我委实没有法子。”
秦耀灵放下鱼竿,双手缩进衣袖,拳头紧紧捏在一起,该来的还是来了。
从青石上站起身子,秦耀灵看着龙丘子啼,有些拘谨的笑了笑,“兄长!”
龙丘子啼白齿如玉,不过漆黑双瞳却冷冷瞥了姜谛一眼,姜谛也在笑,笑容极灿烂,瞧上去没心没肺。
一步一步上前,龙丘子啼来到秦耀灵身边,看着湍急奔涌的溅星河水,声线柔和道:“耀灵是吧,你这名字,还是咱舅舅取得,你放心,兄长不远万里来此,只是想见你一面。”
“兄长知道你心有狐疑,是舅舅告诉我你在这里,这些年,你受苦了。”
秦耀灵低着头,紧紧抿着嘴,眼里闪烁着满是委屈的泪花。
龙丘子啼宠溺的揉了揉秦耀灵头发,“别哭,父皇说过,小孩和女人可以哭,但男人不行。”
“嗯!”龙丘耀灵重重点头,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
“耀灵,你想不想回到长安,见见父皇,见见母后?”龙丘子啼柔声道。
“想!”龙丘耀灵沉声。
龙丘子啼笑容中的温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阴冷,“耀灵啊,兄长可以带你回长安,不过我很怕,怕你会抢走父皇与母后给予的、原本属于我的爱,你看看,你是这么英俊,这么纯良,连兄长我都嫉妒的不行。”
在姜谛愕然目光中,秦耀灵竟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给龙丘子啼跪了下去。
少年悲恸道:“兄长,我可以不回长安,不见父皇与母后,只是我想见见舅舅,十年了,我好想他。”
龙丘子啼笑的开怀,他伸出右手,轻轻压在秦耀灵头顶,“耀灵,你放心,明年夏天之前,兄长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去见舅舅。”
龙丘子啼压着秦耀灵头顶的手,一点点用力。
秦耀灵感激涕零,“谢谢兄长!”
少年的头,一点一点下垂,最终磕在了地上!
龙丘子啼的手还在用力,秦耀灵身子紧绷,双手平放在地,不用一丝力气!
……
一刻钟后,额头通红的秦耀灵站在山崖边,望着渐行渐远的龙丘子啼与白衣女子。
站在秦耀灵身边的姜谛有些同情少年,“你觉得,你兄长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吗?”
秦耀灵笑了笑,“不会!”
“那你准备怎么做?”姜谛叹了一口气。
“做狗,”秦耀灵伸了伸懒腰,舒服的吐出一口胸中气,“他明年还会来的,到时候我争取做一条、只属于他的、极听话的狗,听话到让他不舍得杀我。”
姜谛冲少年伸出一根大拇指!
四五丈外,接管过鱼竿的老秦蹲在河边,看着秦耀灵背影,神色间有着一抹欣慰。
……
黄粱镇,龙丘子啼与白衣女子站在南镇口,看着过往熙攘人群。
“殿下,时间还早,古船启航要到傍晚了。”纵使面对龙丘子啼,白衣女子的声音仍旧清冷。
龙丘子啼微笑道:“七百多年前,三教教主合力构建此方世界,神州那些豪阀子弟,外面的花样玩腻了就会来这里,体验别样的趣味;这些罪徒们,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故事可挖掘,这座岛屿上,有无数个剧情静待外来者去探索。”
远处走来两个衙役,一人在镇口牌坊涂染红漆的圆柱上熟练涂抹浆糊,一人将一张宣纸贴在上面。
衙役离去后,牌坊前围了很多人,龙丘子啼和白衣女子也在打量。
宣纸的内容很简单,县衙缺少人手,特招几名身手矫健的捕快。
“婉儿,母后与我说过,多年以前,父皇也曾担任过锦绣王国捕快一职,也是在那个时候,父皇与北境那位相识,两人从底层一路往上爬,最终一个成了皇,一个成了王。”龙丘子啼神色间有着无尽憧憬。
战国时代,七雄争霸,两位几乎一穷二白的少年,怀揣无与伦比的伟大理想,在乱世中浴血搏杀,最终俯瞰众生,这段壮怀激烈的人生,后世千年再也难现。
“婉儿,我想走一走父皇和北境那位曾经走过的路!”龙丘子啼向往道。
白衣女子面若冰霜,“这个世界的大阵压制了我的修为,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可顾不了殿下。”
龙丘子啼翻翻白眼,大手一挥,“来,随我去衙门走一遭!”
……
黄粱镇县衙在东街,与西街尘土飞扬的土道不一样,这里的道路极为宽阔,铺筑着大块大块青石,甚至可以映出人影。
龙丘子啼生平第一份职业很顺利,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少年便穿上了一套崭新的捕快服,外表看上去英武不凡,只是有些稚嫩。
县衙大院里,不少捕快明着忙活,暗地里却时不时瞥一眼站在龙丘子啼身边的白衣女子,眼中的贪婪,毫不掩饰,好似恨不得扑上去将女子一口口生吃了。
摆弄着捕快服的龙丘子啼与面无表情的白衣女子,对捕快们的炽热眼神视而不见。
忽然,外面传来擂鼓声,引起了龙丘子啼兴趣。
“诸位大哥,小弟初来乍到,急需向县太爷证明自己,外面擂鼓之人,就交予我吧,等这件事办成了,我将侍女献出来,让大哥们尝尝鲜味。”龙丘子啼爽朗笑道。
“好说好说!”捕快们对白衣女子垂涎九千尺!
行了一个抱拳礼,龙丘子啼带着白衣女子向外走去。
白衣女子偷偷掐了一下少年的腰,贝齿轻轻咬着水润红唇,碎金色的瞳孔泛起柔柔秋波,“我可不属于你。”
“将来这天下都是我的,你也不例外!”少年眯起双眼。
……
寂静小山村的祥和气氛,被突然闯入的外来者打破,荨荇村有名的无赖张宝带着一名捕快与一位白衣女子向着祝家小院走去。
老黄狗只敢在自家门口狂吠,却也吸引了不少村民,毕竟县衙里的捕快已经好几年没来过村里了,铁定有大事发生。
祝家小院很快到了,面对龙丘子啼时低眉顺眼的张宝,却暴力一脚踹开小院院门,那力气大的,好似正在做最后冲刺的男人。
响声惊动了正在屋内绣着荷包的舒窈,妇人赶忙跑出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