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柳溪镇主街道上,姜谛快步向着某个方位走去,天地间,寒风之声犹如溺死厉婴的尖啸。
小镇北方一所庭院十丈之外,姜谛停住步伐,眉头紧锁,少年眼中小院上空,仿佛有一团急速旋转且漆黑如墨的乌云,一股股凶戾之气渗入毛孔,少年肌肤上立起密集疙瘩。
咬咬牙,姜谛屏气凝神来到庭院外,借着院门之间缝隙,向着院内看去。庭院院角有鸡笼,鸡笼前蹲着一袭火红衣裳的少女,背对姜谛,少年有些奇怪,因为鸡笼中的几只母鸡虽说缩成一团,却没有选择鸣叫。
姜谛看不清红衣少女的容貌,却能感觉出来,少女在食血,夜色里,一阵一阵咀嚼声让人毛骨悚然。
到底应该怎么做?姜谛双拳紧紧握在一起,白衣道人说过,神州天不仅只有人族,还有许多生存在阴暗处的妖魔鬼怪,这些魑魅魍魉之物,游离于人族见不到的地方,却无时无刻不在身边,它们行踪飘忽不定,善恶喜怒无常,最是难以琢磨。
忽地,姜谛身子一僵,小院内,鸡笼前的红衣少女猛地扭头。少女身子未动,头却扭了一个大圈,身子在前,头颅朝后,寻常人估计早就颈椎断折而死了。
惨白月光下,少女有着一头长长青丝,披散青丝下没有人脸,只有一张狐首。狐首狐狸眼儿血瞳灿灿,那浓重色彩粘稠到仿佛要流淌出来,尖而长的狐嘴中,一颗颗细长牙齿上满是鲜血。
忽地,少女尖啸一声,身子犹如一道火色流光向着姜谛冲来,它的速度太快了,少年根本反应不及。院门轰的一声被少女撞开,一股浓烈气味灌入少年鼻中,极腥甜,像极了放在阳光下暴晒腐烂的尸体。
少女右手挥来,尖锐指甲轻而易举撕裂姜谛面部肌肤,强烈生死危机感中,少年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一团火色,从头顶掠过。
少年一双黑瞳,与少女一双血瞳平行交错而过,那双血瞳中,充斥着凶戾、暴虐、残忍、嗜血,完全一头野兽。
栽倒在地的姜谛翻身而起,三丈外,红衣少女伸出猩红舌头,舔了一下指甲上少年的血。
蓦地,少女面色巨变,她的唇部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犹如稀泥一样,从脸上簌簌掉落,露出森森白齿。
惨嚎声中,红色烟气蒸腾,少女变作一头火红狐狸,跃上房顶,几个起跳间逃离柳溪镇。
“呼!”姜谛一屁股坐倒在地,身子骨稀软,没有丝毫气力,得亏这幅身子的骨头乃朱雀之骨,骨生血,血中也蕴藏一丝朱雀之气,灼烧了狐狸,不然少年得被狐狸吸成一具干尸。
……
回到庭院后,惊魂未定的姜谛根本睡不着,索性盘坐床头继续汲取天地灵气,这一次的遭遇,让少年初步领略炼气界的凶险,唯有己身强大,才可稳步攀升,不至于半途夭折。
清晨,姜谛没有选择自己弄吃食,而是来到柳溪镇最大一家客栈,点了些下酒菜,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食客交谈。
果不其然,柳溪镇一夜之间,有上百户人家豢养的家禽离奇死亡,少数尸体还在,不过血被吸干净了,多数凭空蒸发,连尸体都寻不见。
妖怪之风,已遍传小镇,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大家都在猜想,妖怪吃光家禽之后,会不会对人下手。
回到庭院,姜谛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石凳上陷入沉思,火红狐狸这起事件,少年不会插手,毕竟这妖怪比他可强大太多,想要成为一名炼气士,首先得有自知之明。
一夜未睡的姜谛极困乏,少年喝完热茶后,正想酣睡一番,院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拉开院门,外面站着邻家少女,少女换了一身浅蓝衣裳,姜谛总算看清容貌,谈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温婉清秀,一双杏眼甚是干净,仿佛被春雨洗涤过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极舒服的新色。
少女看着姜谛,突然伸出右手,苍凉指尖抚过少年脸上伤口,“怎么弄的?”
姜谛没有闪躲,笑了笑,“不小心划了一道,不碍事。”
少女忽地低下头,脸颊泛起粉嫩潮红,这种犹如桃花瓣一样的色泽,从上至下,一直蔓延到少女修长白腻的脖颈之上,尤数两个耳垂,犹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我娘熬了鸡汤,请公子移步品尝。”少女就连呼吸都微微急促。
任何家禽对清贫人家都极重要,不过柳溪镇忽降妖灾,家禽便不值钱了,市集上不论家禽生肉还是活禽,价钱一落千丈,不少人家早已开始屠宰牛羊,与其被妖怪祸害,不如换些钱物,再不济也可满足己身口欲。
姜谛笑着摇摇头,“玉漱姑娘,我已用过餐食,改日吧。”
少女有些失落,“公子,晌午小女子要沾水,公子家里可有未洗衣裳?”
“有,等我拿给你。”姜谛干脆利索道。
抱着少年衣裳,少女欢喜而去。
……
舒舒服服睡了一天,无人打搅,落日熔金,姜谛起床,去灶房烧了一点热水,洗漱过后,少年弄了一点吃食,马虎填饱肚子。
夜幕降临,姜谛盘坐床头,再次进入冥想状态,汲取灵气。白衣道人说过,冥想境一重楼讲究一个神清气爽,唯有神清气爽,才可借用典法开辟丹田。
少年问过道人,何为神清气爽,道人说,步伐轻盈,气血充沛,脑海清明,可一目十行者,即为神清气爽。
三教十境,冥想境一重楼最是容易,那些天资绝伦者,一次冥想便可神清气爽,少年不敢奢求,一次不行,一个月总可以吧。
一盏茶功夫后,院门突然被敲响,姜谛睁开双眸,眉头紧皱,面有不悦。
开了院门,外面站着邻家少女,少年脸上阴郁之色如冰雪消融,“玉漱姑娘,找我何事?”
少女玉手紧紧捏着衣角,几乎用光全身气力,说道:“公子,月色恰好,能否陪小女子四处走走?”
“好。”姜谛点头。
……
少年与少女结伴而行,相顾也无言,两人很快走出柳溪镇。
“玉漱姑娘,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姜谛提议道。
犹如霜雪般的月色倾洒人间,将少女肌肤映衬的格外惨白,“公子,你莫不是怕妖怪?”
姜谛翻翻白眼,“子不语,怪力乱神。”
少女撅起小嘴,“小女子都不怕,公子担心什么。”
不多时,前路官道旁竟矗立一间客栈,客栈屋檐上挂着两盏白纸灯笼,在寒风中猛烈摆荡,犹如两颗发白眼珠。
姜谛皱眉,看到白纸灯笼,少年就会想起青衣圣人,这个世界,白色总是意味着不详。
“公子,咱们去客栈里饮些清酒吧?”少女兴奋道。
姜谛眯起狭长双眸,这个世界的姑娘,竟也知道醉酒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