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三大基本功分素描、水粉、速写。素描,以单色线条和块面来表现物象的绘画形式,通常作为锻炼绘画基础的手段。水粉是用水调和粉质颜料描绘出来的图画,有较强覆盖能力,可进行深刻细致的刻画,运用得当,能同时兼具油画的浑厚和水彩画的明快。至于速写,极重培养绘画者敏锐的观察力与迅速对把握对象特征的概括力。
国画,指画在娟、宣纸、帛上并加以装裱的卷轴画,乃传统绘画形式,题材可分人物、山水、花鸟,技法可分具象与写意。白衣道人说,道教每一位符箓派大师,放在世俗人间,皆是顶尖绘画与书法巨匠,战国时代十三甲中的书画双甲,便是道教中人。
姜谛书法尚可,至于画工,一塌糊涂,坐在正堂的少年手握小楷笔,面对空空如也的宣纸,实在没法下手。人物、山水、花鸟,有人说山水最难,因为山水气势磅礴,有人说花鸟最难,因为那抹神韵难以具象,有人说人物最难,反而鬼易。
书画双甲的狂仙曾言,凡画,人最难,次山水,后牛马。
迟迟无法落笔的姜谛心头烦躁,少年放下笔,走出正堂,观远山苍茫。忽然,姜谛想起一则故事,一位古今含有的大师,画了不计其数的鸡蛋,终成复兴文艺、狂掀波澜的时代巨人。
这则故事后来被证明子虚乌有,时代巨人并未画过许多许多蛋,但文章所要表达的含义与主题却让姜谛印象深刻,少年眼神一亮,走进灶房,拿了一个鸡蛋。提起小楷笔,看着眼前椭圆鸡蛋的姜谛,仿佛迷失大海中的水手,突然望到了刺破长夜的灯塔。
这一画,便是整整一天。
薄暮冥冥,红日西斜,绿裳少女走进正堂,忽地一声尖叫,“师父,快来看,好多蛋。”
白衣道人闻声赶来,冲少年竖起大拇指,“你这蛋,登峰造极。”
……
画了一天蛋的姜谛精气神颇为疲惫,溅星河畔,道人负手而立,微笑道:“你能想到由简入繁,难得可贵,做人,尤数少年郎,得抱着谦卑姿态学习前人经验,也得有着自己的想象力与创造力,若你只学我,或只学荀先生,你会成为下一个江无静与荀况,却偏偏不会是你。”
姜谛朝河里扔了一枚石子,涟漪荡漾一圈圈,“道长,如果你,亦或荀先生教我的道理在我看来是不正确的呢?”
道人略作思量,沉声道:“如果我二人教你的道理让你产生疑惑,那就行走人间,去佐证。别说天尊与圣人,就算三教教主,也没法将世间道理说个通透,说个皆尽。”
道人拍拍少年肩膀,“踩着圣人、天尊、真佛的肩膀,成为媲美三者,甚至超越三者的时代巨人,不要有什么莫须有的压力,弟子不必不如师。真有一天,你名扬天下,就算我与荀先生满身泥泞,也会由衷因你而身心大悦。”
姜谛眼帘低垂,展颜一笑,在那个世界,少年见过太多夫子与学子间,因学问纠纷而激烈对骂的事件。夫子觉得自己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他的观点便是对的,学子发现了夫子观点中的错误,便盛气凌人,辛辣指点,觉得可以借此一飞冲天。
白衣道人与青衣圣人,便是少年这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与银山。
弟子不必不如师,此等胸怀,委实壮阔的很。
“对了,道长,我娘快生了,我想为她求个平安符。”想起娘亲,少年的眼神都似亮了几分。
道人摇摇头,“之前也有许多小镇人来寻我索求平安符,可镇上并没有朱砂。”
“必须得用朱砂吗?”姜谛问了一句。
道人点点头,“朱砂乃朱红色,为阳,可避诸邪,是绘制符箓的必需物。”
带着一抹失落,姜谛迎着夕阳霞光,回到小镇。年关将至,衔香街两旁林立商铺全都挂上了红灯笼,稚童们成群结队,往来穿梭于巷弄间,年味愈发浓烈。
推开祝家小院门,姜谛面色一愣,屋檐下,舒窈竟与一位陌生少女拉着家常。少女一袭素洁白衣,面若中秋之月,色入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可称绝色。
如果说绿裳师姐性情古灵精怪,那么眼前白衣女子便似天山雪莲,清冷孤傲,李倌倌也清冷,可邻家雌孔雀的清冷在人间,这位少女的清冷却在天上仙阙。
见姜谛回来,白衣女子冲少年微微颔首,起身告辞。等少女远去,姜谛看向舒窈,“娘,这姑娘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舒窈笑容满面,“今天娘去集市采购了不少米油蔬菜,东西太多了,娘拿的很吃力,这位少女看到后主动帮忙,我问过了,她叫苏婉兮,小名清清,家住春塞巷。”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春塞巷可不简单,与阴窄弊陋的乌衣巷不同,春塞巷住的大多都是宅院重重的殷实人家,怪不得少女衣裳那般讲究,远观一片白,近看上面竟刺绣有一头白凤,这技艺,精湛的很。
吃着娘亲做的可口饭菜,姜谛陷入沉思,他在回忆西游情节,毕竟答应过李倌倌,要赶早将剩余情节写完。
坐在一旁刺绣的舒窈忍不住开口道:“儿子,你觉得清清怎么样?”
喝下最后一口米粥,姜谛取出手帕擦了擦嘴,“娘,你就别想了,人家住春塞巷,咱们在乌衣巷,这小院还是道长的,云和泥怎会搅和到一块。”
“不是这样的,”舒窈放下针线,看着姜谛,罕见严肃道:“你想和她在一起吗?”
姜谛摇摇头,“不想。”
舒窈重又问道:“儿子,你想和她在一起吗?”
“不想。”
“你想和她在一起吗?”
“不想。”
“你想和她在一起吗?”
姜谛皱眉,犹豫了一会,“想。”
舒窈笑不露齿,“你会和她在一起的。”
少年面色一怔,忽然想起什么。有这么一位少女,问一位少年,你想成为天下第一吗?少年说想,于是乎,少年悟了。
……
用了两个时辰,西游写了十个章节,姜谛放下小楷笔,起身活动着酸麻筋骨,时辰不早了,少年还要冥想,这些足够李倌倌看上两日。
拿着十几页宣纸,姜谛敲响李倌倌家院门,开门人乃丫鬟真儿,竟邀请少年进门。
正堂,真儿秉烛畅读,姜谛瞥了一眼,发现是李倌倌已经看过的西游章节。屋檐下有两把黄木椅,李倌倌端着两杯桃花茶从灶房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少年。
坐在黄木椅上,李倌倌饮了一口热茶,轻轻呼出一口白气,神色惬意,“我挺好奇,江无静与荀圣到底看中你什么?”
“兴许看中我玉树临风吧。”姜谛耸耸肩,喝了一口茶水,瞳孔微缩,面色突变。
李倌倌神色迷离道:“你虽为北境世子,可江无静与荀圣皆乃不可一世的九境炼气士,尤数荀圣,儒剑双修,庄祖幻蝶而去后,他可称之为陆地神仙下第一人。此等吞河漱月之巨擘,绝不可能因为你的身份而对你青眼有加。”
“时辰不早了,倌倌姑娘,我先回去了。”姜谛起身告辞。
李倌倌总算抬头正视少年,女子意味深长一笑,“祝安,看在西游的份上,我许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姜谛来了兴致。
李倌倌沉声道:“来年开春取灵节,我以桃花庵名义相助于你,只限一次。”
“在这之后,我需要还你什么?”姜谛眯起双眸。
女子唇红齿白,眼波流转,“叫我一声姐姐听听。”
少年愕然!
……
接下来几天时间,姜谛白天去白衣道人那里画鸡蛋,从刚开始的生疏到后来的得心应手,少年发现,汲取过天地灵气,洗涤过身子的自己,那怕初学绘画,成长速度竟也极快。
几天时间下来,姜谛总算将西游全部章节写完,看过之后的李倌倌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女子说,她还以为齐天大圣大闹过天宫之后,会大闹灵山,如果真是那样,大圣就算身死,也应无憾。
冥想进展还算顺利,不过姜谛终究没能达到神清气爽的状态,没法做到一目十行。
这一天,天上红日灿烂,人间悬灯结彩,除夕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