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香骨走后，江无静坐在河畔，手中抱着一个古朴剑匣，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梅钱则领着姜谛去黄粱镇买了三身素衣和不少纸钱。
初冬的午后，阳光清冷的河畔，江无静将手中剑匣放在北方位，道人、梅钱、姜谛，三人一袭素衣，冲着剑匣三叩九拜。
梅钱和姜谛撒着白纸钱，纷纷扬扬，犹如燕山大雪，江无静望着北方，自言自语道：“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太阳照常升起；一代人来，一代人走，大地永存。”
“师父，一路走好！”
……
庄祖幻蝶而去，白衣道人和梅钱很伤心，压抑、悲伤的气氛搞得姜谛心情也很低落，他走出篱笆院，来到那片山崖下，坐在青石上，陷入沉思。
从梅钱口中，姜谛了解到，神州天下分庙堂与江湖；庙堂南有伏灵皇，北有楚怀王，至于江湖，站在山顶之人有三，一为佛教十亿佛国之主安澜，二为儒教至圣先师孔丘，三为道教太上道祖李耳，三人又被炼气士唤作陆地神仙，他们活了至少千年。
道教天宗之祖庄祖庄周，号称陆地神仙下第一人，亦是千年之人。
“活了千年的师祖，临了还是羽化而去。”姜谛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迷茫。
人最恐惧的是什么？作为军人的姜谛不怕死，最怕浑浑噩噩过一生，没有目标，没有理想，像一头猪一样，吃饱了睡，睡饿了吃。
先前姜谛最大的渴望是逃离方寸岛，可真要出了这座岛，之后呢？
外面的世界到底什么样，姜谛不知道，他突然有些害怕逃离方寸岛，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里。
就算这座岛屿是监狱，是鸟笼，囚禁了姜谛，可他还是习惯了这里的一切；这里有他熟悉的山山水水，这里有疯婆娘舒窈，有狗曰的江无静，有黑暗料理宗师梅钱。
外面呢？外面什么都没有！
突然，一枚石子从山崖上落下，稳稳打在姜谛后脑勺上，吃痛的少年回头看向蹲在山崖上的秦耀灵，咬牙切齿道：“又想挨揍了？你这皮痒的紧啊。”
秦耀灵撇撇嘴，绕了一圈，下了山崖，一屁股坐在姜谛身边，“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姜谛叹了一口气，“一位长辈去世了！”
银发少年面色一怔，拍了拍姜谛肩膀，“节哀！”
“不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来自神州的旅行者？”对银发少年的身份，姜谛还是很好奇的。
秦耀灵眼中透着一抹追忆之色，“我很小的时候就来这里了，这么多年，陪在身边的只有上面那个嗜酒且好色的糟老头子。”
“为何来此？因为你的病吗？”姜谛问道。
秦耀灵点点头，“我的病叫死血症，治不好，但这里不一样，这里的法则，在保护着旅行者。”
“这里是哪里？”姜谛再问。
秦耀灵微微眯起双眼，不过想了想，还是准备告知姜谛；姜谛觉醒者的身份确认无疑，又是江无静弟子，白衣道人迟早会将这些秘密告诉少年，“这里唤作黄粱界，七百多年前，佛祖、孔圣、道祖三人合力构建。”
“为何要构建这么一个世界？”姜谛追问道。
秦耀灵摇摇头，“我不知道，三位陆地神仙的心思，尔等凡人怎可猜透。”
姜谛有些失望，“能不能跟我讲讲外面的世界，详细一点。”
“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就一个庙堂，一个江湖，”秦耀灵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江湖有炼气士，开山劈水，焚天煮海，庙堂有伏灵皇与楚怀王，千里挥戈，众生俯首。”
“炼气士可否肆意屠杀凡人？”这个问题，姜谛最想知道。
“不可，”秦耀灵解释道：“帝丘皇朝有个机构，唤作上邪镇仙司，是帝丘战神为了压制炼气士专门创立的；陆地神仙不敢说，但那怕儒教圣人、道教天尊、佛教真佛这些猛人，杀了凡人，也要被镇仙司裁决。”
“杀过吗？”姜谛撇嘴，表示不信，要知道圣人、天尊、真佛，在往前一步，就是陆地神仙。
“镇仙司成立这么多年，倒是没杀过圣人、天尊、真佛，不过创立之前杀过，而且极多，”秦耀灵搓了搓发麻的手，道：“凡人在掌控天地之力的山上炼气士眼中，不过走地蝼蚁，炼气士看不起凡人也就罢了，可他们偏偏招惹了皇权。”
“二十多年前，战国时代行将落幕，皇权控制了神州一半以上疆土，神州以南的人们开始享受久违的平和，趁着这股东风，三教一家开始疯狂扩张势力，到处都有书院、剑派、道观、庙宇兴建。”
“三教一家这种行为，不仅劳民伤财，还夺走了皇权对于百姓的统治，最要命的一点，三教一家，不在皇权统治之下；当时的伏灵皇与楚怀王目光长远，觉得后世极有可能会出现‘君权神授’这种情况。”
“二十三年前，楚怀王亲率三万大雪龙骑军，帝丘战神集结阳间九敌，两位巨擘一明一暗，一个屠杀，一个刺杀，在半年之内，灭了炼气界大小二百一十七家宗门，光圣人、天尊、真佛这些猛人，足足死了十一位，其余杂鱼，怎么也得有十几万。”
“一战之后，炼气界重创，最终对皇权俯首称臣！”
这段往事，听得姜谛心神摇曳，不过又有了新的疑惑，“圣人、天尊、真佛这些人，当时就束手被杀，没有反抗？”
这些猛人，不说一人敌国，可起码开山摧城的本事还是在的，普通凡人，那怕精通杀人之术的士兵，也万不是对手。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魔都天。”秦耀灵微笑道。
“魔都天？”姜谛表情一愣。
“古老传说，人族生存的土地唤作神州天，妖族所在永冬之地唤作蛮荒天，阴鬼所在为幽冥天，邪魔所在为魔都天，修罗所在为阿修罗天。”
“道教祖庭在神州西北方的昆仑墟，昆仑墟下面镇压着幽冥天，上面支撑着魔都天，佛教圣地在须弥山，山下镇压着阿修罗天；不管是幽冥天还是魔都天，乃至于阿修罗天，一旦降诞神州，都将成为人族浩劫。”
“山上炼气士可杀炼气士，可一旦杀了过量的，手无寸铁的凡人，便会被魔都天的邪魔入侵心神，轻者境界跌落，重者被吞食心智，与野兽无异。”
“像圣人、天尊、真佛这些猛人，一旦杀了过量凡人，下场会很惨，不仅会被邪魔吞食心智，死后亦会被天道惩戒，三魂七魄，烟消云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上邪镇仙司、魔都天之外，炼气士之所以不会轻易屠杀凡人，还有香火钱的原因，我对香火钱了解不多，就不说了。”秦耀灵一口气说了很多。
看来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对凡人极好。
“你有什么梦想吗？”秦耀灵突然问了一句。
姜谛看向银发少年，反问道：“你呢？”
银发少年跳下青石，来到河边，望着皓皓青冥，长声道：“我秦耀灵，要做庙堂的天下第一，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
姜谛来到银发少年身边，深吸一口气，“那我就做江湖的天下第一！”
……
时间仿佛手中的沙子，总也攥不住，姜谛魂穿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
天气越来越冷，大地一片灰寂，这段日子，姜谛每天照旧前往山崖，忍受湍急水流摧残，午后少年会与秦耀灵过过招，不过每次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黑虎掏心、仙人摘桃、撩阴腿。
下午，姜谛会回到白衣道人那里，梅钱会教少年识文断字。
江无静这些日子着实不正常，道人竟将山里的竹子一根根往篱笆院外移植，姜谛提醒过道人，移植竹子最合适的季节在八九月份和四五月份，可道人不仅不听，还吐了姜谛一口口水。
恼怒的姜谛跑出去很远，冲江无静伸出两根中指，叫嚣着，如果道人的竹子明年开春可浸染绿色，他就吃两大碗梅钱做的炭烤里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