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拜集》的作者欧麦尔哈亚姆走进露丝的梦中。这位一千年前的智者预言了“泰坦尼克号”的命运和人类的未来,提醒露丝享受生命,及时行乐。
奇妙的巧合让露丝的心情重新明朗起来,与杰克发生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想象着那部历经千年沧桑的书稿该是什么样子?在它的背后有多少曲折的故事?书中会不会有什么秘密,或者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吧?思绪飘向了遥远的中世纪,那个勇敢的骑士忠诚地守护他出身高贵的梦中情人的时代。
露丝脑子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出神地望着手里的《鲁拜集》(《四行诗集》),脸上散发出圣洁的神采。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脑海中呈现出一幅令人陶醉的画面——骑士在城堡的高墙下歌唱,自己身为堡主千金、贵族小姐,意乱神迷。
露丝轻轻翻着书页,好像是在翻阅《圣经》。这是波斯诗人欧麦尔哈亚姆的诗集,是波斯诗歌的瑰宝,菲茨杰拉德用他的传神之笔将之译成了英文,备受人们喜爱,据说这本诗集的版本之多仅次于《圣经》。
这本诗集露丝已经读过很多遍了,其中的很多诗篇她都倒背如流。每首诗都是四行,第一、二、三句押韵,类似中国的绝句。诗人蔑视传统神学的说教,讽刺僧侣的伪善,否定来世,歌颂生命,提倡及时行乐。每当读到这些文采斐然、如梦如幻的诗篇,露丝都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就像风中的蝴蝶一样要翩翩起舞,飘飘欲仙。绿树荫下吟诗章,
一箪疏食饮琼浆;
惟有荒原君歌伴,
茫茫清野胜天堂。露丝情不自禁地吟诵着其中的一首诗,动听的声音宛如天籁。那诗不是她从记忆中翻找出来的,而是从她内心深处自然地流淌出来,就像一道甘洌的清泉,从她的口中涌出,滋味是如此清甜,让露丝再度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就这样坐在甲板上,从艳阳高照到落日西垂,夕阳染红了天际和海水,迎着和煦的余晖,身披金灿灿的光线,露丝觉得自己的灵魂再度接受了洗礼,飞升到天界。她没有去餐厅吃晚饭,而是尽情地享受着天堂般的美景和内心奇妙的感觉。
当晚7点,“泰坦尼克号”停靠法国的瑟堡港。露丝倚在船舷上看着又一批乘客登船。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搀扶着一位看上去非常柔弱的女士,从摆渡船登上了“泰坦尼克号”。白星公司老板布鲁斯伊斯梅、船长爱德华?约翰?史密斯、总设计师托马斯安德鲁斯都来到甲板上迎接他们。
露丝有些好奇,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要船上的高层管理人员兴师动众地来迎接他。她悄悄地走近托马斯,“安德鲁斯先生,这位是非常重要的客人吧,您瞧,这么多人都来迎接他”。
安德鲁斯见是露丝,笑着跟她耳语道:“没错,现在他是这艘船上最富有的人了。约翰?雅各布?阿斯德,他的财产有1亿美元,足以建造10艘‘泰坦尼克号’了!”在100年前,1亿美元还是个超出平常人想象力范围的天文数字,露丝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多钱该怎么花”。
安德鲁斯指着站在他前面、身穿制服、满脸白胡子的老人,告诉露丝:“这位就是船长约翰?爱德华?史密斯,他是位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新船的处女航都是由他来掌舵的。这次航行结束后,他就要退休了。”
史密斯船长听到了他们的悄悄话,转过脸来,冲露丝微笑了一下,看上去就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根本不像是征服大海的传奇人物。
在阿斯德夫妇身后,跟着一个胖女人,旁若无人地大呼小叫,“太壮观了!简直就是一座漂在大海上的城堡!它真漂亮,三生有幸,能搭上这艘大船”。
露丝瞧她全身上下珠光宝气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个暴发户,浑身散发着铜臭味,脑袋里空空如也。露丝鄙视这种人,厌恶地扭过脸去,不再看她。
安德鲁斯对露丝的心思了如指掌,告诉她:“这位是玛格丽特?布朗夫人,她可是新贵,她的丈夫在新大陆找到了金矿,现在肥得流油。”
露丝瞥了一眼体态臃肿的布朗夫人,小声说:“的确是这样,我担心这艘船被她压的走不动。”
安德鲁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可真会挖苦人。 别对有钱人抱有偏见,为富不仁的道理并不能普遍适用。如果你跟他们混熟了,或许会发现,其中一些人还很不错呢!相应地,穷人也未必都是善良之辈。有时你会发现,他们比那些唯利是图的富人更加穷凶极恶!”
“您不觉得您的说法有些势利吗?这可不是一个绅士该说的话。”露丝不满地反驳道。
“或许吧!我只是说我心里的想法,并没有别的意思。”安德鲁斯耸耸肩,不再说话了,专心迎候登船的贵宾。﹡﹡﹡﹡﹡﹡﹡﹡草草吃了一点东西,露丝就回到自己的客舱,和同舱的人打了个招呼,便倒在床铺上,沉沉地进入了梦想,睡得非常香甜。白天她的精神始终处于亢奋的状态,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
睡梦中,露丝觉得有一团柔和的光把自己笼罩在其中,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一个身穿长袍、裹着头巾的老人站在自己面前,长须洒满身上,神态安详。露丝从床铺上坐了起来,老人和善地说:“孩子,不必惊慌,我没有恶意。”
露丝:“您是?”
老人:“你是我的忠实读者,我就是《鲁拜集》的主人——欧麦尔哈亚姆。”
露丝:“上帝啊!您怎么会在这里,在大海上,在这艘船上?您大概有1000岁了吧?”
欧麦尔:“是啊,快一千岁了,人生真是漫长啊,这个世界我看的太多了!古往今来,沧桑巨变……”
露丝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虽然一番发自肺腑的感慨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礼貌地打断了,但这位智者不以为忤,依旧和蔼可亲。“你应该知道了吧,我的原稿就在这艘船上,那就是我的灵魂安息的地方。它被带到哪里,我就会去哪里。”
露丝:“是这样,也就是说您一直活在自己的诗集里,活了这么久?”
欧麦尔:“是的。我的肉体死亡之后,就一直寄寓在诗稿中,所以,请你们保存好我的诗稿,否则的话,我的灵魂就要到处漂泊,变成孤魂野鬼了。”
露丝:“如果我有机会接触到您的诗稿,我会以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它。您是一位伟大的、拥有超凡智慧的诗人,您的诗歌是‘古波斯诗歌的最高典范’……”
欧麦尔笑了起来,“哈哈,这顶桂冠是你所在的时代给我戴上的,是崭新的。我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荣耀。在我的时代,有很多杰出的诗人,我并不是他们中最优秀的一个。只不过,我比较幸运,这一切都要感谢你们那位杰出的译者菲茨杰拉德,是他优美的译文让我的诗广为流传,所以,我所得到的荣耀中有一半应该是属于他的”。
露丝:“据我所知,菲茨杰拉德的翻译并不是完全忠于您的原文,在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创作的。他篡改了您的作品,又冠以您的名字,您不生气吗?”
欧麦尔:“不,不,不!译者就是第二个作者,他有权根据自己的理解来丰富原来的作品,让它臻于至境。我对菲茨杰拉德充满了感激之情,绝无任何不满之意。”
露丝:“读您的诗,我觉得您一定很幸运,生活无忧,终日饮酒作乐。我觉得人们喜欢您的诗,正是因为每个人都期望过这样的生活,没有烦恼,畅饮酣歌!”
欧麦尔的表情有些复杂,“或许是,或许不是。的确,一直有人给我无私的资助,让我不必为生活烦恼,可以集中全部精力于科学研究和文学创作。但如果说我的生活尽善尽美,无忧无虑,也不准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即便他是你眼中的幸运儿。我也有很多不顺心的事儿,不得不借酒消愁”。
“热恋杯中酒,倾心丝竹声”,露丝念出了《鲁拜集》中的两句诗。
“孩子……”欧麦尔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人生苦短,我所写的诗不过是要提醒人们珍惜宝贵的光阴,享受生命,及时行乐。每当我看到人们自寻烦恼,执着于金钱、权力、名声而无法自拔,争斗不息,我都非常痛心。他们并没有理解我诗中的真谛,仅仅是把那些诗句挂在嘴边而已。
“孩子,记住我的话,享受这唯一的生命吧,否则当你的肉体寂灭,灵魂流浪的时候,你会悔恨不已的。我要提醒你,这个世界变幻莫测,你眼前的一切转瞬即逝,不要以为自己可以长久地拥有这一切,随心所欲地支配它。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失去。记住我的话,这一切即将终结,在最后的旅程中,要让自己快乐起来,给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未来留下最明亮的记忆。”
露丝慌乱起来,“您说的终结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吗?”
欧麦尔:“请恕我无法明言。你们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你们生活在一个黄金时代,享受着前所未有的繁荣与和平,人类变得空前强大,自信可以征服世界,主宰自己的命运。但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是弱小的,人类的能力非常有限,根本无法与神秘的大自然抗衡。所以,身为幸运儿的你们同时也面临着最大的不幸,你们生命旅程的终结也将是这个时代的终结。我已经看到了未来,整个世界将陷入战争和苦难的深渊,人类所掌握的力量将用来自相残杀,自我毁灭。”
露丝愕然地望着诗人和预言家,“先生,您吓到我了!”
欧麦尔抱歉地说:“很遗憾要告诉你这一切,但我说的是事实。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希望你能在浩劫中活下来。你这么可爱,会有人照顾你的,命运无常,结局往往在我们的意料之外。”说罢,老人掉头向暗影中走去。
露丝着急地大声呼唤,却发不出声音来,从梦中惊醒过来,睡衣被冷汗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