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秩见面之后，他那些神秘的言论，时常在我脑海中回绕。我一直好奇，他会以怎样的方式找到我，或者通知我与他见面。就在我见过奥姆尼后的第二天，我进入了思维世界，刚准备推开房门走出自己的房间，发现一张宣传单落在地上，像是从门缝塞进来的。宣传单的背景是夏威夷风的阳光沙滩，正中间印着Easy Life Café，底部是地址和营业时间，一个咖啡馆的广告。
照着宣传单的地址，我找到了这家小馆子，坐落在一个商业广场的顶楼。店内的装修和宣传单上的背景一样，是阳光沙滩风，天蓝色的墙面搭配着棕榈树盆栽，透明玻璃天花板让阳光洒满整个屋子，地面上还铺满了白沙和鹅卵石。我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店里只有一桌客人，是一对情侣，还有两个店员。我找了背对店门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气泡椰子水，然后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试图寻找一些线索和信息。
没有任何异常，或许这一切和秩并没有关系，只是一张普通的宣传单，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想到这儿，我一直有些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开始关注起了店内大屏幕上播放的维密泳装秀。
“2030年的维密秀啊，真让人怀念。My girl，Sherry的首秀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还没有回头，秩已经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说过我能找到你。”秩摘下了他的墨镜，放在了桌子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道。
“你应该猜的到。”他显得很自信。
“我猜你能够入侵这个思维世界的数据库，得到你想要的信息。就像……就像黑客。”
“哈哈哈，黑客！”他突然大声笑起来，“那么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位一级罪犯，你不害怕吗？”
“一级罪犯？什么意思？”
“从三十年前起，黑客在全球范围内统一划定为一级罪犯，不断地被清除和打击。”他一脸严肃，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这些，我没有指责你是罪犯的意思。”我赶忙解释道。
“你不用道歉，我就是一名黑客，一名罪犯。”他把桌上的墨镜拿了起来，戴了起来。“这个世界固有的阶级差异，靠着信息不对称在维持，谁获得了和他所在阶级不对称的信息，就可能成为一个不安分的因子。罪犯的判定不是邪恶与否，而是对统治者的威胁大小。”
对于他的坦诚，我有点出乎意料。我对于这个时代的情况知之甚少，他所说的东西我又一时间没有办法去求证，他说的话让我将信将疑。他不会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那么你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店里还有两个AI（人工智能）店员，你的身份可能会被察觉。”
“没有用的，在你看到这张店的宣传单之前，他们就看到了我派人给你提供信息的过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在哪见面，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早就被盯上了，你也早就被监控了。”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典型的阴谋论者，但这世界上的确存在着无数阴谋。“那么，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得换个安全的地方。”我试图试探他的反应，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是一个好建议，如果只是他的妄想，这就成了一个调侃。
“他们已经来了。”他显得很平静。
我回顾四周，这才发现，刚才的那对情侣和店员都不见了，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过了不久，店门被推开了，我循声看去，两个戴墨镜，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入店内。他们不紧不慢地向我们靠近，一样的步伐，一样的身材，一样的姿势，还有一样的面孔。
“他们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吗？”我压低了声音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反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我想起伊莉雅说的，这个思维世界里，所有人类用户和AI角色的行为，都会受到安全法则的约束。至少他们不会伤害我，我努力自我安慰，让自己保持冷静。
在走到距我们五米不到的时候，那两个人突然停住了。我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疑惑，他们两个人突然同时拔出了枪，一把枪对准了秩，一把枪对准了我。
我能感到冷汗从我的毛孔渗出，恐惧想把我拉入桌底，但是理智告诉我，安全法则不会失效，而且距离这么近，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开。我的身体紧张的动弹不了，我的喉咙也像被灌了铅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盯着这两个面容呆滞的AI，脑海中思考着一个问题，万一我在思维世界里被杀死，我在现实世界会怎样。屋内的沉默不断累积，在某一刻质变成了不可承受的死寂，压迫着扳机。在开枪前的一瞬，我像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两声枪响，并没有给我带来痛苦的感受，我睁开眼，两个AI倒在了地上。我疑惑地看向秩，他却显得从容淡定。“你做了什么？你开的枪吗？”
“我并没有枪。”他摊开双手，显得颇为无辜。“是他们自己互相开枪，打晕了对方。”
“安全法则，在最后关头生效了。”我兴奋地大叫道。“可是为什么一开始失效了。”
“除非有人一开始关掉了安全法则对他们的影响，又有人在他们要开枪的一瞬间重新启动了安全法则。”秩像是在引导我说出真相。
“开启了安全法则的AI，立刻停止了原来伤人的射击行为，又因为看到对方正举枪射击，本着保护用户的原则，马上转而打晕开枪者。因为同样的思维方式和过快的反应时间，导致他俩同时向对方开枪，打倒了对方。”逃过一劫的兴奋感，让我的思维异常活跃。
“应该是这样。”秩满意地点点头。
“是你重新开启的安全法则。”我突然明白过来。
“我不会，但是我有一些朋友可以。”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你完全可以让你的朋友早一点打开安全法则。”我开始冷静下来。
“那样你就不会相信，安全法则并没有那么安全。”秩说得很坦诚。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安排的一出戏？”
“他们只是被打晕了，一会就会醒来。如果你这么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想要袭击你。不如守在这里，等他们醒来吧。”他满不在乎地说道，“至于我，可是后怕的要命，我先逃了。”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看着躺在地上一模一样的两个AI黑衣人，我没有多犹豫，赶紧跑出门，追上了他。
“等一下，你到底是谁？”我靠近他问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没有停下脚步。
“你和我说过，思维世界是以你的记忆建立的。思维世界怎么可能采用一名罪犯的记忆？”我跟着他问道。
“他们也跟来了。”他答非所问。
“你在说什么？”话音刚落，我就看到走廊的尽头出现了和刚才一样的黑衣人，我想转身，扭头一看，走廊另一侧的尽头也出现了黑衣人。
“跟紧了。”我们刚好在商场顶楼靠近楼梯间的位置，秩一扭身就进入了楼梯间，没有往下走，而是往上跑。
我跟着秩跑到了天台，空旷的天台，没有任何藏身之处。楼梯间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黑衣人们马上就追上来了。
“这下糟了，你刚才怎么往上跑啊。”我埋怨道。
“准备好飞了吗？”秩对我神秘地一笑。
我没反应过来，秩拉着我，猛地冲到了天台的边缘，没有停留，没有减速，一跃而起，然后像失事的飞机一样开始下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