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烬默然,良久后说道:“我想太凌你应该是明白的,你算尽世上纷扰,算尽天下人心,如今天下之格局有三分出自你手,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姜太凌冷哼一声,说道:“当年你心中就有怨气,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巅峰心境,还是没能让你从中解脱。”
他凝神问周烬:“朝堂之巅,江湖榜首,这天下再也找不到一个如你这般威望权势之人,你到底还有何不满,非要给自己做这么一个局?”
周烬说道:“当站在不同的角度,看这天下格局的心情是不一样的。二十年前我为世子,一身为世俗烦忧,那时候笑傲江湖逍遥自在是我的心愿;十六年前我初登王位,心中踌躇满志,那时候纵横捭阖逐鹿天下是我的雄心。”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也不是那个当初那个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江湖人了。”周烬此生第二次在姜太凌面前自称是“朕”,“陆地为仙,剑心通明;了却因果,得尝夙愿。”
姜太凌说道:“我此生都无法看到那种盛况,那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烬呵呵一笑,也不以为意:“太凌,以你的棋力,难道看不出来这局棋盘的走势吗?”
“我既然做再多事都是徒劳无功,白白为他人做嫁衣,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你是为了大周为了天下,而我做这件事,又何尝不是为了大周为了天下?只不过我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我自己,我希望能得偿所愿!”
姜太凌举起手打断了一下,说道:“陛下,不必再说了,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说出来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老臣会不顾一切阻止陛下的疯狂行为,也希望陛下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儿子,人间终究还是值得的。”
“所以我现在为他造势铺路!”
“陛下…”姜太凌还要再劝,周烬摆了摆手,说道:“我意已决,太凌你不必多言。”
月凉如水,姜太凌只觉阵阵微寒侵入肺腑,再加上心中寒意,终于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周烬这才意识到这位姜丞相身体实在是不怎么好,又在这秋夜中被风吹了这么一晚上,身体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周烬右手贴住姜太凌后背,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姜太凌的体内,姜太凌感觉说不出的舒坦,因为咳嗽涨红的脸色也渐渐平复下来,他叹息着说道:“这么多年一直由陛下的一口仙气吊着,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再称多长时间…”
周烬也是自责道:“这么晚了你还在为我的事操心费神,你怎么也不知道多为自己想想,有道是谋士先谋己,你看看其他的那些开国谋士,哪个像你一样劳心费力?”
姜太凌示意周烬身体已无恙,说道:“陛下与我本就跟他们不同,在我心里,早就将陛下和尧儿当成是我的家人,可不像唐朝和大凉那样君臣貌合神离。”
“只是就算我们这样,也无法彻底打败他们拿到天下,真是造化弄人啊。”
“若是再给我君臣二人数载光阴,或许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周烬沉默着,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只是将身上黑色的大衣脱下,动作轻柔地披在姜太凌身上,说道:“深秋已至,天气凉了,太凌应当多注意身体,日后尧儿还需要你的帮衬呢。”
姜太凌披上大衣,大衣上还带着周烬的温度,听得这话心里一沉,抬头看了周烬一眼,姜太凌却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表情,不由得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
君臣二人相互扶着慢慢远去。
那副景象就如同二十年前泱泱大世中相互扶持的二人。
…
此刻的炎之森林中,左鸠无神地在一旁坐着,周尧已经进去密林好几个时辰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心里想着该不会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吧?
“完了完了,太子若是发生意外,我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陛下肯定会迁怒于左家。”
“父亲、哥哥,我对不住你们。”左鸠越想越觉得可能出事了,这时候心底不由涌出一股燥热。
“不会的不会的,周尧刚才说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让我在这里等着,再说他老子和师父都是那么厉害的人,手里肯定有压箱底的东西,应该不至于这么快被干掉。”左鸠思来想去,到最后还是忍住了去密林一探的好奇心理。
而此刻的周尧,正在全身通红地昏迷在地上,天家灵脉可不是这么容易承受的,周尧自身的灵脉也属于天家,是属于周家的那个天家,只是还没等出生就被毁掉了,而现在他经脉深处烙印的那个天家,可不是周家…
只是灵脉尚且有灵性,周家天脉虽然已经被毁掉,但是深处依然还残存着一点灵性,何其霸道,竟然不给外来的灵脉一丝机会。它牢牢地占据着周尧经脉最深处的一片地域,与外来的心生天脉分庭抗礼,一时间竟陷入僵持。
若是周尧此刻还有意识,定会破口大骂,你说你这个灵脉又不能吃又不能用,现在有一个外来者要给你一个恢复的机会,你不知道感恩戴德倒也罢了,竟然还死皮烂脸地把人家赶走,当真是无耻。
只是周尧此刻全无意识,他躺在地上,大片通红的皮肤裸露在外,痛苦地挣扎着,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外来的那道天脉也没办法,周尧体内的原生天脉残存的灵性对它抗拒颇深,它这道天脉以及意识并不能存在太久,为了不让一切付诸东流,它试着向那道原生天脉传出一道善意的信息。
那就是日后二者同存于周尧体内,它不再试图抹除掉原生天脉的灵性,原生天脉也要接受外来天脉的烙印,毕竟若无外力,周尧的原生天脉永远不可能复苏。
原生天脉感受到这样一股善意,或许是经过一番利弊权衡,终于是放弃了抵抗。
在天脉融合的一刹那,周尧体内发生了开天辟地的变化,他也重新拥有了意识,感受到了全身脉络都在欢欣鼓舞地雀跃。他欣喜地查看着身体的经脉,心想是恢复了吗,日后终于可以修行了?
周尧查探了一下,心里一沉,这道来自莫名灵魂的馈赠,并没有能恢复他体内被毁掉的经脉,只是在经脉深处,好像是多了什么东西。
…
大周皇宫内,周烬放下手中奏折淡然一笑:“若无外力驱使,我周家天脉残存的那点灵性永远不可能被唤醒,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唯有同等级的天家灵脉。”
“一旦灵脉深处的灵性被唤醒,我便可效仿当年父王…”
“举大周全国气运,为我儿打造一条通天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