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
宫人犹豫的声音突兀的在亭外响起。
“什么事?”
我冷静的开口询问。
“您快去昕凤宫看看吧!”
“昕凤宫?”我微微皱了皱眉,“那不是凤妃,不,是凤常在的住处吗?出了什么事情了?”
“这个……”宫人吞吞吐吐。
看到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免有些急躁,“快说啊”
过了半响,宫人才抖抖缩缩的道,“凤主子疯了,皇长子也快没命了!”
“什么?”
自从我被立为新后的第二天,我就把凤妃软禁起来,并且把她的封号降为’常在’,原本我仅仅是想幽禁她几年,给她点警告,如果她有心悔悟,我将会不计前嫌,恢复她以前一切的荣誉与尊贵,所以,我即使这五年来表面上看起来对幽禁在昕凤宫的凤常在不闻不问,实际上我却暗中派人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五年了,暗中观察她的宫人都没有向我禀报过凤妃有任何异常,今天是怎么了?
今天,宫人居然大胆的进言,就一定表示昕凤宫一定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想到这儿,我丝毫不敢怠慢,立即随着宫人赶紧去往昕凤宫……
走了很久,才到昕凤宫。
昕凤宫朱红的殿门,随着我的推动而缓缓开启,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推开门,有数不清的细小灰尘迎面扑来,在浅金的日光下张牙舞爪地飞舞。在我眼里,它们更像是无数女子积蓄已久的怨气,积聚了太多的痛苦和诅咒,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阳光在这里都是停滞的,破旧的屋檐下滴答着残留的雨水,空气中有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
枯枝落叶铺满地上,横生的杂草遮蔽了宫墙。朱红色的琉璃瓦下面结着厚重的蜘蛛网,回廊上原本光滑明朗的陶瓷瓦片被厚厚的灰尘层层叠叠地掩盖起来,显不出一丝的原本的光华流彩。门窗上糊着的鲛绡薄纱已经残破不堪,脏的都快看不住原来的颜色了。只是从残余的几处花窗上精致的雕刻,看得出原本这里也是一处富华艳丽的建筑,此时却只剩下一派苍凉,在一片楼宇竹木和花廊纵横的空间中,格外的幽邃曲折,空旷寂寥。
我有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宫殿。没有想到当初的繁华早已经不在,留下的只是无尽的哀凉……
随着宫人的指引,我快步步入了内殿。
推开殿门,衾褥帐帷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浸满了一种腐朽的味道。殿中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凤妃的案桌,凤妃的髓玉古琴,凤妃案上的笔墨纸砚。
隔着破旧不堪的蔓纱帐,我依昔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我走近一看,却不由的吃惊的连退数步。
天啊!我究竟是看到了怎样的一幕?
我看到床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看样子顶多不会超过五岁,或许是身上的疼痛,让他本能的尽可能的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他冷地全身发抖,身上穿的是单薄的丝袍,那勉强遮身的衣物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经坏地不成样子。从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我分明可以看见原来白嫩细腻的像缎子一样的肌肤,现在已经青红肿胀地不成样子,皮肤上早已经布满了血污和青紫色淤痕,渗出的血水和汗渍把贴身破败不堪的衣服都粘在伤口上了,恐怕想褪也褪不下来了。更残忍的是,胸前背后几处伤口已经溃烂化脓了,不停地淌着血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孩子满身的伤痕,我心疼得直掉泪,心想是谁这么欺负一个孩子?真是作孽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对这么小的一个小孩也下的了手?
“来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这个小孩究竟是谁?”
听到我的话,宫人不敢怠慢,立即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孩子,然后恭敬的对我道,“皇后娘娘,这位是大皇子”
“什么?大皇子?”
“正是!”
我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尽然是皇上的长子,不可能!谁敢对皇上的皇长子如此不敬?他身上的伤又是谁弄的?”
宫人畏畏缩缩的道,“皇后娘娘,皇长子身上的伤是……是……”
“快说”
终于抖了半天,宫人才把最关键的话说了出来,“是……是凤常在弄的!”
“什么?”
“凤常在主子自从长年幽禁在这昕凤宫之后,精神就一直不正常,一旦发起疯来就对皇长子又打又骂,不发疯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
闻言,我的眼中渐渐凝起了一层浮冰,“你们……你们是怎么照顾凤常在和皇长子的?为何这些情况都不告诉本宫?……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皇长子被凤常在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你们是不是就要一直瞒着本宫?”
见我动怒,宫人们忙不迭地起身,伏到我脚边语无伦次哭喊道,“皇后娘娘,请饶命”
“我不要你们的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在昕凤宫打杂的众多宫人通通拉下去,杖打三十大板,随后谴出宫外,永远不得再回宫里!”
我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抵的权威力,完全的震慑住众人。
处理完宫人的失责,我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抱住陷入昏睡中,伤痕累累的孩子,看着他身上的一处处伤痕,我的心里越发的心酸。有的是新伤,而有的是旧伤,从他那一身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来看,清晰的就知道他这几年过的是多么的辛苦与哀伤……
“对不起!孩子是我疏忽了!对不起”我抱着孩子,在他耳边喃喃低语。
现在的我,内心是极端矛盾的!由于我的失误,间接导致了这个孩子过了整整五年悲惨的生活。即使以后再怎么补偿他,也许都无法弥补他心灵上的缺陷吧!
原本只是想给凤妃一点教训,可惜,到头来,凤妃不但没能醒悟,反而还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饱受了摧残。都是我的错啊!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怎么就没想到,身处冷宫里的废妃一向不被待见,就连刚进宫的小太监都鼻孔朝天看人,更何况,凤妃以前得势时,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她失去权势,那些恨她的人巴不得她早死早好。宫人们个个都知道我待人向来友善,他们怕我知道了真实情况或许会宽恕凤妃吧!所以才把她最真实的情况隐瞒了我五年之久!
而那个孩子……—一个废妃的孩子,即使是皇长子,即使身上有着皇族的血脉,恐怕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妥善的待遇。只能说,因为一个凤妃,使得刚出生的孩子也跟着她一起受苦了!
或许是我抱着太用力了,孩子轻呼了一声,疼醒了。
看着眼前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孩子,我不由的心里一沉,本该充满天真无邪,清澈的眼眸中居然有的仅仅是怨恨与冷漠。
我流着泪,伸出手,不理会他戒备的神色,提起身上的灵力。
只见一阵光芒过后,孩子身上几处化脓发炎的患处就不见了。
见到我的动作,孩子有一瞬间的惊讶,但转眼又恢复了冷漠与戒备的神色。
“睡一觉吧!乖等一觉睡醒,你会发现过往悲痛的日子仅仅是一场恶梦,从今往后,我保证你将有个快乐的童年!……”我细声细语的道。同时,不动声色的点了孩子的睡穴。
不一会儿,孩子又沉沉睡去。
我缓缓抱起他,准备把他带离这里。只刚刚抱起他,我的眉头就不自觉的轻颤,怎么重量那么轻!真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刚跨出内殿大门,在我无意转头之时,在阴暗没有日光照耀的角落里,我看见一个女子坐卧在霉烂潮湿的稻草堆上,连日阴雨,那些稻草已经乌黑烂污。那女子衣衫褴褛破旧,蓬头垢面。完全对外界没有反应。
虽然心里隐隐感觉这个女人会是我极端熟悉的人,但是,我依然不敢妄加猜测。
随后,我便指着那个角落里的女人,问道,“她是谁?”
宫人向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又快速的低下头,犹豫的道,“皇后娘娘,她是……是凤常在!”
“是她?”我闻言一惊,竟然是凤常在!
宫人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皇后娘娘”
听到回答,我的秀眉不自觉地颤了颤,“这些该死的奴才!不管怎么说,凤常在都是有着封号的后宫嫔妃,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不闻不问?”
“皇后娘娘请息怒”
闻言,宫人们都惶恐的立即跪在地上,向我不断的求饶。
而我完全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只是抱着孩子走向那存放着稻草堆的角落。
原本双眼无神的凤常在,骤然见了我,一时呆在那里。她脸上的肮脏似鬼魅,我看不出她脸上究竟是何神情。她的眼中却是交杂着恐惧、震惊和混乱。只见她忙不迭地起身,伏到我脚边语无伦次哭喊道,“皇后娘娘,本宫,……不,不,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