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遵一招手,手下那一大溜同样穿皮衣的汉子“刷刷刷”一股脑坐到了长席之上。自己也在萧肖对面坐下。
两边的人马正好隔席相望,对峙感顿起。
萧肖喝了一声,各式菜肴和酒水都连珠般开始上桌。
萧肖和徐遵先喝了两杯,放下酒杯,萧肖望着乐呵地吃菜的徐遵,说:“徐叔,今天这个会议,是你提出来召开的,有什么提议,你先说吧。”
徐遵不急着答话,又夹了两口菜,一杯酒下肚,打个酒嗝,这才开口:“萧肖啊,不是叔我多事,实在是忧心咱们大家伙的未来,忧心咱们众兄弟的打下来的这片基业啊!我这成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娘们儿都玩得不快活。”
徐遵那边的旧人中传出一片淫笑和附和的声音。
萧肖不动声色地说:“哦?不知道徐叔担忧的有什么具体所指吗?”
徐遵说道:“自然有了,你别看表面上风平浪静啊,其实实际上那是危机四伏。就说易毅和花锋,可都是蠢蠢欲动,不得不防。”
“徐叔这么了解?看来打探得仔细啊。”萧肖冷嘲热讽。
徐遵不以为意,说:“那都是本分的事。”
萧肖说道:“听徐叔一说,确实觉得是这样,和易毅、花锋相比,我们的力量自然要弱小一些,那徐叔有什么办法呢?”
徐遵也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筷子在桌上“啪”一拍,说道:“打,咱们肯定打不过的。”
“那……和?”萧肖继续试探。
“呵呵。”徐遵笑笑摇头,继续自顾自喝酒吃肉。
“徐叔是什么看法?”萧肖问。
徐遵道:“和,人家凭什么接受,对吧?人家实力比咱们强,咱们怎么跟人和呢?”
萧肖苦着脸说:“这么说,咱们全都等死喽?”
徐遵笑道:“自然不是,我徐遵今天来,就是来奉劝各位的。”他的目光投向对面萧肖的新人。
萧肖眯起了双眼:“徐叔,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徐遵大马金刀,一脚踩在椅子上,“对面的孩儿们,你们听着。我徐遵已经和花锋谈妥了,只要我们愿意接受他们领头,交出萧肖的狗命,咱们就可以保一条街,继续逍遥快活。如果不答应,咱们就都完蛋,毛都没有!”
萧肖的脸色化为铁青,他身边的新人们也是一阵骚动,显然被徐遵的话打动了,心思起了变化。
“你们现在都过来,我徐遵保你们比以前还快活。”徐遵继续鼓吹、怂恿。
果然有人开始朝徐遵那边走,开始是一两个,渐渐五六个,九十个,最后就剩下胖宇等三个人还坐在萧肖那边,当然,还有孤零零坐着的我也在他这边。
我没走到对面去,因为总感觉不大对劲。
徐遵拍掌大笑:“我本担心你们有人会反抗,还找了花锋来助手,没想到萧肖你这么不得人心。”
萧肖低头不知道看着哪里,一动也不动,没人看得到他的眼神。
早有人给徐遵拿来了一把厨房用的菜刀。徐遵接过,然后“哐当”抛在桌上,说:“萧肖,念你父亲的情分,你断一只脚我就放你走,剩下几个,你们过来就算了,不过来,把手留下一只,就可以走了。”
又有两个看着森森的菜刀刃,忍不住战栗,犹豫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就剩胖宇和我了。
胖宇咬着嘴唇,都快变成青紫色,看上去就像在进行一番天人交战。
他屁股缓缓抬了起来……
这时候外面突然噼里啪啦一阵响,四面八方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合拢了来。
徐遵那边紧张起来,纷纷说道:“怎么个情况,没给暗号让花锋出动啊?”
徐遵走到门口看着将门口堵起来的一些混子,说道:“干什么呢?你们老大呢?”
只见一双修长、留着指甲的手突然从人缝中伸出,将人拨开,就曼妙地走了进来。
徐遵立刻赔笑道:“哎哟,花贤弟,这儿我都快了事了。你不用出动了的,我都能搞定。要不你先把兄弟们都撤回去,一会我来给你汇报情况。”
花锋戴着豹纹镜框,拈了根细细的香烟,端着胳膊道:“徐遵,你这脑子,真是废得紧,这不,给后生玩了吧。”
徐遵轻浮的笑容很快褪掉,眉毛逐渐拧成结,脑子却一时转不过弯来。
他猛然回头一看,萧肖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看的嘴角浮现出充满邪气的笑来。
沿着这笑容的方向,只见花锋对萧肖暖心一笑。
霎时,我心中已经明白了点什么。
胖宇的屁股在这一阵变故之下,重新坐了回去,就像没有抬起过一点。他脸上的神色是十分迷惑的,显然他也不知内情。看来萧肖一个人背着所有人跟花锋暗地里已经接过头了。
徐遵看花锋和萧肖眉来眼去的表情后,酝酿好半会似乎才回过神来,说:“你们,你们搞到一起去了?”
花锋道:“'搞'字多难听,萧肖不过识大体,决定净身嫁入我们,同时附带两条街的嫁妆,我和易哥想了想,可比你的条件好多了,就答应了。”
徐遵气得指着花锋,连叫了几声“你,你”,却一口气憋在心里骂不出来,只能转头对着萧肖破口哭骂:“你这败家子!”一时老泪纵横,涕泪交加,竟看得人有些心酸。
“徐遵,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给我吗?”萧肖终于站起,慢慢走到花锋旁边,花锋身边的人立刻将他裹在中间护住。
“因为你,小看年轻人的力量。”萧肖一字一句,犹如重重敲击在徐遵的心上。他仿佛瞬间老去。
我心中也感慨不已,萧肖这话说的确实不错,徐遵如果不是安于享受,狂妄自大,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地步?还有之前的董童,也是一样。
徐遵突然乞怜地望向花锋,哭泣道:“花老弟,非要赶尽杀绝吗?”
花锋冷笑:“想要自保却又豁不出脸,你觉得你还能有第二次机会吗?易哥已经吩咐过,咱们家已经嘴太多了,没法容得下更多吃饭的嘴了。”
徐遵的手下纷纷气愤不已,但是咒骂的对象只是萧肖,而不是花锋和易毅,相比敌人,亲人的出卖自然是更加难以接受。当然,这时的他们忘了自己同样是出卖亲人的罪犯。
花锋和萧肖都退了出去,胖宇和我也适时地跟着退了出去。
酒楼之中片刻成为了炼狱。
花锋的手下将徐遵手下这批丧失斗志已久的旧人展开了残酷的“屠杀”,他们纷纷被打倒在地,每个人都被三五个人拳打脚踢,鲜血四溅,头破血流,足断手残。
从此,江湖中没有了徐遵这号人物。
看着萧肖卑鄙的小人姿态,我心里直犯恶心。一个人为了自己能够苟活,将父辈的家产尽数拱手让人,俯首对人称臣,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和耻辱。我真后悔自己跟随过这种人。我开始明白,跟一个好的老大以及作一个好的老大的重要性。
带着失落,我离开了萧肖和人群,回到了一个人的原点。
之后一些天,我又频频找何涛玩了,何涛问我怎么时间又多了起来,我告诉他萧肖已经不留我了,我自由了。何涛开心得很,让我也好好再找个工作,我表面上随口答应了。
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日子,有一天小马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去地中海KTV聚一聚,喝两杯。我一想好久没见了,也挺想他的,于是就去了。
小马现在笑容可掬,像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似的。真想不到一个男人有了女人之后变化这么大。
小马开了个小差,单开了个小包,带着我进去,俩人就着几盘小菜和KTV的果盘喝酒。
小马问我最近过得怎样,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没跟萧肖了。”
小马反而鼓掌说:“没跟他太好了,狼子,我真觉得你比他强多了,干嘛跟着他,你应该自己干。而且,他的事我也听说了,他这样没节操的人,把父母的脸都丢尽了。不过现在他跟易毅、花锋之后,还是帮着收保护费,没回来的还是他。那嘚瑟劲还是跟以前一样,也难怪,有了更硬的靠山呗。不过我觉得他挺可悲的,他自己没意识的吗?”
我说:“他就那样,永远没出息。对了,KTV最近没有出什么篓子吧?”
小马道:“除了偶尔有客人喝醉了小打小闹,别的事都没有了,混子也不来闹事,易毅和花锋管得还是很严的,比董童和萧肖的时代要好得多。”
小马见我只是借酒浇愁,问道:“狼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我苦笑着,说:“空有抱负,无处施展。”
小马说:“我觉得你这个人,确实和平常人不一样。平常人都没有你这么多烦恼,不会像你这样想那么多。可是你总会想很多问题,想得比别人深。我觉得你肯定会有出息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消沉一下罢了。要振作啊,狼子!”
我笑笑:“别吹我了。说说你,你以后就这样一直当保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