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明天应该是个很好的天,模模糊糊的倦意昏沉,一会儿就睡去了。却没看到,那天上忽然横过一道云翳,逐渐抹去了圆月的面颊,月色一阵惊慌!
第二天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十一点了。猛然想起中午的誓师饭局,骨碌从床上翻滚下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扒开窗台往外一看,眼前一片白花花、亮堂堂的,让人睁不开眼。定会儿神,这才看清这朗朗乾坤,大千世界,不由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句:好一个艳阳天啊!
还没等我把自己将下巴上的剃须膏抹干净,赵飞的电话就打来了:“狼哥,起了没有?看你睡得太香就没敢打扰你。”
我打了个哈欠:“起了,正收拾呢,你把人都叫齐了吗?”说着我随手扯来毛巾将泡沫给擦掉了。
赵飞答道:“狼哥你吩咐的事我哪能怠慢,昨天晚上就一一通知各位老大了,今天有一个劲全打了个遍,不过二王的电话还没打通。不过应该不打紧,可能是睡懒觉了,昨晚我给他们叮嘱过了,应该不至于敢耽误狼哥的正事的。”
“好,有你办事我就是放心,那咱们校门口集合,一块去吃饭。”我心情没来由地高兴,可能是因为这好天气的缘故。我相信这好心情也能感染自己身边的朋友,让他们也能满怀信心地去迎接新的一天。
对着镜子自恋地磨了磨下巴,盼着它快快长胡茬,听说要用泡泡多刮,我已经照做几天了。一个老大,嘴上没点胡须,哪有威严风采是吧?
我揣上钱包、手机就朝校门口跑去,赵飞和蒙谦带着各自一部分兄弟在校门口候着我。赵飞远远看着我就赞叹了一句:“狼哥,今天真帅!”
我精神抖擞地甩了一下头,其实头上都是短发,但是就是心情太美了,忍不住,还自恋地说:“是吧!还有些兄弟呢?”
赵飞答道:“大部分兄弟我都让他们先去店里等着了,一会儿到了我们就直接开吃了。小辉他们说正在赶来路上。”
“好,走吧!”我大手一挥,赵飞、蒙谦并上来,如同我的左右裨将,身后几十个弟兄紧紧跟着,也是威风凛凛、招摇过市。年少轻狂,热血沸腾,其实不就为这么点风光虚荣吗?虽然有着更远大的目标,但是现在虚荣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一路风风光光,走了二里地,到了体院街禄鼎记火锅店。远远望见门口站着一群人,只见一个小瘦子突然一蹦老高,喊了一句:“看!狼哥来了!”这猴子往我这儿活蹦乱跳地就跑过来了,笑嘻嘻喊道:“狼哥!几天不见,更帅更霸气了啊!”
我笑道:“你头顶的毛又少了一些,是不是天天被小辉摸你脑袋啊?”身后赵飞等兄弟都笑了,连冷面蒙谦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熊梦飞尴尬地挠了挠日渐稀疏的头顶,对着大伙儿笑笑。梁小辉从后头走上来,魔爪冷不丁地又朝熊梦飞头顶落去。熊梦飞突然回头张嘴就咬,梁小辉惊得急忙缩手,大喊道:“属猴的改属狗了!”熊梦飞朝着梁小辉一顿猛追,口中怒气冲冲叫喊道:“给我站住,小爷今天要拔光你的吊毛!”
梁小辉和熊梦飞这一阵闹,让所有弟兄的心情都大为舒展,我也不想让大家太严肃地来赴会,搞得多大阵仗似的。其实就是给弟兄们鼓鼓劲。
我们一两百人闯进了禄鼎记,吓得他们经理如临大敌,一脑门子汗地来迎接。他也看得出我们的身份,不敢得罪,而且赵飞是这儿的老熟客了,经理正巴不得巴结我们的生意,所以特别爽快地给我们开了最大的包厢,足够容下我们这么多人。
到了包厢,自有手下去负责点菜,我站起来,环视全场,大伙儿自觉地安静下来。
我摆摆手,道:“大家坐坐坐坐,不要拘束,我不喜欢搞那套尊卑有序的,大家都是兄弟,我就是你们的兄长,老哥。既然兄弟们在一起,就有话直说,有酒喝酒,有肉吃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酒来!”
早有服务员搬来一箱一箱扎啤,十多个服务员如临大敌,忙得热汗淋漓,穿梭在包厢桌椅之间,上酒上菜。
梁小辉给我和诸位老大满上了酒,在场所有弟兄们都满上了酒,齐刷刷站了起来,煞有气势,吓得服务员们都不敢靠近了,我也觉得我们有点帮会聚众闹事,非法集会的意思。
但是看着在场一双双英气勃勃的面孔,我心里豪气顿生,这他妈可都是我的兄弟啊!我一挥手,他们就风里来雨里去!我一收手,他们就去如虎归如松。
我朗声喝道:“来!兄弟们,干!”现场上百兄弟痛快畅饮。
喝完了一碗,我让大家坐下,我也坐下,环视自己身周,皱了皱眉,问赵飞道:“怎么二王还没有来啊?”
赵飞道:“我给问问。”拉住一个二王的手下,道:“你们老大呢?”
那手下表情怪怪地:“昨儿两位老大晚上出去喝酒了,通宵没回。”
我一看就明了了,叹口气道:“这二王啊,以后可得约束他们一下,做男人可要管住自己的下面。西方有句谚语,小头一硬,大头着粪,可不能因这小玩意一挺,让脑子里进了大粪啊!”
大伙儿都被我这个戏谑和讽喻交参的段子给逗得哈哈大笑。
我继续说道:“大伙儿吃菜啊!咱们不等他们了!你们一边吃着,我一边说。前些日子经历了一些大事,前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想大家应该都没有想到吧?现在,我们已经是整座新都体院至高无上的存在了!”
兄弟们一阵欢呼雀跃,现场顿时变成了原始部落疯狂庆祝的篝火晚会一般,各种怪喊怪叫此起彼伏。
我满了一杯酒,继续说道:“为了这一壮举,干一杯!”
干完这杯酒,我沉默一会儿,接着说:“不过,我听说呢,最近咱们许多弟兄们心里都有一些担忧和紧张的情绪……”众人听我这么说不约而同地都垂下头来,声音也低了。
“这不要紧,很正常。我不是要责怪你们,你们放心。”我继续说道,“想当初,我也跟你们在座每一位一样,甚至,我还不如你们!”
我渐渐语气高昂悲壮起来:“那时候,我是个什么?一个刚刚辞掉工作,无业的小游民。我什么也没有,没钱没权没地位,可我有什么?我就有一颗不服输的心!我也被别的人欺负过,不会比你们更出色,可是我相信我自己能做一番不一样的事业。所以后来……你们也看到了,我跟着坤哥创立了新风社,我们弟兄十几人打下了横塘区整整四条街,大片江山!可是在那之前,我也以为易毅、董童这些人是多么了不起,多么难被打倒,可是当我们真的去努力了,去拼搏了,我发现,他们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我更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一定会死在沙滩上!现在,我们就是那无穷无尽的长江后浪,我们要义无反顾地把翦霸、欧阳武、司徒文,这些前浪,一股脑全给拍死在沙滩上!你们说好不好?”
“好!拍死他们!”
“狼哥,好样的!”
“把翦霸拍成渣渣!”
群情激愤,热情澎湃,阳刚之气在整座屋子里肆意迸发,无处不是浓烈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大家痛快饮酒,高谈阔论,容光焕发,对未来的恐惧已经通通被赶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累成了狗,瘫倒在椅子上。
突然赵飞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握着手机皱着眉头喊道:“喂,喂!你说什么?我这儿吵听不见!”
赵飞跑到了外面,过了好一阵才推开门,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我心里仿佛被小老鼠咬了一口,无由地一紧,问道:“阿飞,发生什么事了?”
赵飞的手机啪一声落在地上,失声说道:“王声、王卯他们……死了!”
这几个字,在吵闹的环境中,却如同静夜中的一声惊雷,让我被轰然炸醒!
“什么?你说什么!”
还有许多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看见我情绪失控,纷纷询问。
“狼哥,狼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一下失声,拳头痛苦地锤击在桌上,嗓音颤抖而嘶哑:“害死二王的,到底是谁!”
二王的尸体被丢弃在一栋破旧的烂尾楼的瓦砾之中。
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见到的是两个麻袋,隐隐约约的,可见人形,可是一动不动。
许多人都双腿发软发麻,不敢向前,我心扉痛彻,咬牙正要走上去,蒙谦突然拦住了我道:“狼哥,这种事让小弟来!”
蒙谦脸色比平常更为煞白,却紧抿着嘴唇,走到了麻袋前面。那上面还洇出了血迹,已经结痂成块。
蒙谦看着面前的麻袋,呆呆站立了一会儿,俯身将袋口扯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