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模糊的脸从口袋里露了出来。
我认不出来那脸的五官,但是我知道,那就是二王。
二王的五官已经被划烂割碎,两张脸如同被剁碎用来包饺子的肉糜,一股腐臭的味道从袋中逸散出来。身后熊梦飞已经首先呕吐出来。赵飞、蒙谦和梁小辉也皱眉,捂住口鼻,明显在强忍胃中的翻涌。
只带来了这几个老大,其他手下我没敢带他们来,不然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情形,估计都要被吓惨了。
饶是我们在场几个自以为见过大阵仗的,也看得是魂飞魄散,个个面色失去了血色,五官因恐惧和悲痛而扭动。
我已经听到了梁小辉和熊梦飞的抽泣声。二王对他们而言,从前是死对头,后来也成为了自家兄弟。一同战斗过,同过甘共过苦,可那时光短暂匆匆,转眼间二王已经和我们阴阳两隔。这怎么能让人来得及接受?
蒙谦还算有胆色的人了,闭着呼吸,继续将二王身上的麻袋给拉扯下来,脖子一下全部都露了出来,却更让人触目惊心!
泛酸的尸臭和恶心的场面让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弯下腰,剧烈呕吐起来。
真不是我们不能忍耐,如果你也看到二王的尸身,一定会和我一样,甚至还会更失态。他们全身的衣物已经找不到一块大于一公分见方的布料,血痂紧紧地粘住了碎裂的衣物,那些痂壳一道一道,每一道下面都是一条伤口,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道?
伤口其实并不深,反而挺浅的,但是均匀而绵密,这是熟手的手法,目的——除了折磨,就是威慑,示威!
看着二王鲜血流干的躯壳,我垂下了痛苦的眼泪。在场的老大们都没法说出一句话。整座危房如同沉重的云层,一层一层压在我们的头顶,罩住了我们整个身躯,一种绝望的气氛充斥、蔓延,无孔不入。
蒙谦眼尖,从二王某一位的头下抽出了一个信封,道:“狼哥,有信。”
我接过血迹斑斑的信封,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大的字符,嚣张跋扈:“李琅亲拆!”
我紧紧盯着这几个潦草的字,却感觉它们仿佛张着嘴,在不断嘲笑着我的无知和无能。
我愤怒地撕开这信封,抽出里面一张皱巴巴的纸,赵飞等人也拢过来。那纸上字迹依旧潦草,写字的人一看就没什么墨水。顺着那几行字,我看了下去:
李琅:
小子,礼物可还满意?不跟你废话,跟霸哥作对,这便是下场!给你三天时间,放我儿子,归顺霸哥,不然杀光你们!当然,你想开战也行,欧阳胜你要杀老子也认了,但是别让老子抓到你们,你奶奶的!
落款是“你爷爷欧阳武”。
我恨恨地道:“欧阳武!”猛然收紧五指关节,信纸被我抓得粉碎。
赵飞道:“狼哥,这欧阳武也太嚣张了!”
我嘴角绽出一丝冷笑,道:“他是麓湖的大混子,有嚣张的本钱。可是我要让他知道,我会比他老大翦霸,更狠更可怕!”
碎纸被我拧成一个极小的皱巴巴的小团,握成铁拳的手上青的青,白的白。
二王的遗体被我们开车运到了体院外的一家殡仪馆,我请上了最好的入殓师,将他们的身体清洗干净,然后一小块一小块地缝合起来,这耗费了四个入殓师两天两夜的时间。但是我容不得他们的马虎,预付重金让他们力图完美。我不想让二王死得这么窝囊,我得让他们体体面面地走!
我让赵飞去调查过了,二王都是外地生,家境都算不得好,而且都是独子,我心想这种事怎么能让他们父母知道?就暂时不要通告父母了。学校方面,我也不让说出去。
紧接着,就是给二王操办葬礼!所有我体院的部下都要到来,送二王最后一程,也同样是凝结众心,同仇敌忾!
在葬礼举办之前,我当然也将这突变通知了坤哥那边,当天,坤哥就带着小马、鲁振、王通、皮定国和苏知义赶赴过来,亲自主持殡葬大会。
坤哥的到来,让受到挫折的士气一下大振。不得不承认,坤哥真是一个太有个人魅力的人,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座奇峰,说起话来就像洪钟大吕,仿佛万有引力在他身上更强了上百倍,就必须该由他来领袖群伦。
下葬之后,我和坤哥还有我们两边各自的兄弟行走在郊外清净的林荫道上,踩着地上渐渐落了薄薄一层的叶子,落叶无声。
坤哥回头对我说道:“狼子,遭遇这么大事,我脱不了干系,要不是我那番责怪,你不会一个人负气过来。狼子,我当时,其实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坤哥,别这样说了。”我摇摇头道,“我知道你的苦心,阳聪他心胸没那么敞亮,你毕竟得照顾一下。只是你这次过来,一时可会再回去?”
坤哥面色坚毅:“我来,就是来帮你的,不能把重担全给你一人挑着。之前的策略就是你在体院扎根,我们再跟进过来,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机了。”
我心中暖流阵阵:“坤哥,多谢!咱们终于又在一起战斗了!”
坤哥动容地和我握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沉眠的兄弟情义和沸腾热血隐隐地就要燃烧。
“不过,坤哥。”我有些不安地低下声说,“阳聪那里,你还是要留意一点。”
坤哥当然明白我的暗示,却没有马上回答我。我发现只要一提到阳聪,他就有些黯然,内心阴郁了下来。
小马不合时宜地插话道:“就是,坤哥,我觉得狼子说得没错!阳聪这个人需要提防!不过狼子,你也不用太担心,闯哥和永泰、薛三他们在那镇着呢。”
我点了点头,道:“非常时刻,还是要非常小心。”
坤哥又沉重地叹息了一句,轻轻皱眉道:“我还是觉得你们把阿聪想得太过头了,他跟我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是个可靠的兄弟,心胸是不够宽广,可是这也是我一直就知道的,也并不至于影响大局。再说了,兄弟之间,还是得相互信任啊!”
“坤哥,可是当兄弟不信任我们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呢。”我说得并不着力,却清清楚楚表达了我的意思。
坤哥沉默了下去,表情有些苦恼,不时摇着脑袋,想必他内心也是极其矛盾和煎熬。阳聪毕竟是多年兄弟,这种情形可该怎么解决!
坤哥一向大局观清晰,这次不得不受到情义的羁绊,而这时,我应该替他思维清晰。回体院之后,赵飞很快就想办法给我们腾出了一间宿舍,让坤哥他们也住了进来。
我一个人悄悄给卢闯打了个电话。
“狼子,这么晚了,啥事啊?”卢闯问道。
我小声道:“闯子,你千万别声张,我背着坤哥打来的。现在是危急关头,你可一定要小心在意阳聪的一举一动,我看他最近很不对劲。”
卢闯连声道:“可不是嘛!我早就觉得那小子他怀有异心!这不,我已经派了人,一天到晚紧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绝不会马虎的。你放心吧!”
我说道:“你这样做,我就放心一些了。”
次日,坤哥与我召集主要兄弟开会,主要讨论如何应对欧阳武那一封战书。
小马首先跳了出来,大声道:“一个字打!欧阳武的儿子欧阳胜,杀了给他送过去,然后开干!”
“对!我支持小马哥!”熊梦飞也是个霹雳性子,跟小马正好撞到了一块儿。
我看了看赵飞,赵飞立刻会意,道:“打肯定是要打的,不过要先弄清敌人的虚实和布置,不能盲打。而且敌人太强,不能蛮干。”
王通按捺不住,突然一声吼道:“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鲁振也道:“怕他个鸟,打就打,老子不光要扒那欧阳武的皮,还要抽翦霸那狗日的筋!对了,定国,这抽皮剥筋的事你最在行了,是不?”
皮定国笑着拍拍胸口,道:“可不是,包在我身上。”
蒙谦一直沉默,此时打开金口,道:“几位大哥有胆有色,不过我也是和飞哥的意见一样,不能冲动行事。”
“哎!我说狼子,你手下怎么都这么温温吞吞,和你不像啊!”鲁振不怀恶意地挖苦道。
我笑着瞥了一眼坤哥,道:“我性格冲动,正好需要他们替我压一压嘛,不然大家做什么都跟烧火一样手忙脚乱了。”心里却想着,也只有坤哥的沉稳,才能管着他这些桀骜不驯的手下。
“你们什么时候争完?我看还是别说了,早点让坤哥拿主意吧。”“刺客”苏知义冷冰冰地说道。如果说蒙谦是冷漠,苏知义简直就是寒冰,他就像阳光后的一片阴影,好像永远都是处在场景之外的,冷不丁说一句话,会让你浑身漫过一阵寒意。
也许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大家齐齐地都看向了坤哥。
可是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卢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