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扶摇子和婴宁沉沉睡去,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衣服。婴宁枕在扶摇子的腿上,扶摇子背靠着一棵大树,蚱蜢和蜗牛爬的满身都是。虫子才不管他们谁是千年的狐仙,更不管谁是钦命大唐捉妖队。扶摇子先醒来,头痛腰酸,腿还麻了。
他睁眼看到婴宁枕着他的腿正在睡觉,看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长长的睫毛,娇艳欲滴的嘴唇。扶摇子我见犹怜,伸出手指想触碰一下她可爱的脸,快要碰到了,他又把手拿开了。扶摇子还是不甘心,又试了几次,就听到婴宁说:“想摸就摸啊,你再不行动我可要起来了。”
原来婴宁已经醒了,朦胧地看到扶摇子怯懦的样子,心痒不已,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出声催促。这一下,扶摇子的脸腾地就红了。婴宁坐起来,伸个懒腰,看看羞涩的扶摇子说:“有贼心没贼胆的小道士!”
婴宁起身,扶摇子也爬起来,但是他的腿被婴宁压得麻了,一瘸一点的,就拄着鸣皋剑一点一点往澶州城走。白狐婴宁抱着肩膀在后面喊:“喂!”扶摇子回头说:“干嘛?!”婴宁说:“去澶州啊?”扶摇子说:“是啊!不然呢?我还得降妖除魔呢!”婴宁说:“不去澶州行不行?”扶摇子说:“你帮我啊?!”婴宁说:“好啊!”扶摇子忽然觉得眼圈热热的,他想哭都找不到理由。他的任务是帮助澶州除掉狐妖,现在却和狐妖在一起厮混,坐阵澶州的倒是更恶的妖怪。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多了。
婴宁和扶摇子边走边合计,前面就是双阳岔道,一条直通澶州,另外一条直通瑕丘,走哪条路,他们俩发生了争执。扶摇子的意见是回澶州,好家伙,节度使是只蜈蚣精,身旁还有只大蝎子,早就应该诛杀他们,解救民众于水火了,自然是会澶州。
婴宁的道理又客气,又可笑,折腾了一晚上了,应该回到瑕丘灵狐洞,洗个脸刷个牙,弄个热乎的早餐,然后再补个美容觉。听着没有扶摇子那么大义凛然、正大光明,却更实际些。
扶摇子心系百姓,自然心急火燎,准备立刻赴汤蹈火,解民于倒悬。婴宁倒是由着他,催促他说:“你去呀!你倒是去呀!”扶摇子走了几步,回头说:“要不,要不,你跟我去?站脚助威也行啊!”婴宁说:“你这个不可方物的蠢蛋,我要不去,你分分钟被蜈蚣精干掉。”扶摇子觉得她说的有些夸张,但确实也有道理,就没有反驳。
婴宁说:“我们打个赌,你要是能进澶州城,算我输,要我的命都行。”扶摇子大喜过望,认为自己稳操胜券,说:“真的?”婴宁说:“当然是真的,你要是输了呢?”扶摇子说:“可是.......”婴宁说:“少废话,举手!”扶摇子听话举起自己的右手,婴宁顺势跟他击掌。婴宁说:“好!一言为定!”
再说澶州节度使衙门,假王玄和一钩道长正在喝早茶,河南道地域的点心小吃摆了一桌子,两个家伙装模作样地挑拣着,吃着。假王玄说:“道兄,你的计策甚妙,有一石三鸟之妙!”那一钩道长说:“何止三鸟,贤弟还得细品!天下大势,瞬息万变,只要占据了节度使的位子,拥有这方土地和百姓,比什么都强。”假王玄叹口气说:“可那华山的小子怎能善罢甘休?”一钩道长哈哈大笑说:“让他尽管放马过来!”
他们吃饭聊天的当口儿,扶摇子和婴宁依然来到澶州城南门外。城头上,红旗飘摆,比平时严峻了些。扶摇子怕守城的官军误会,就想跟婴宁说,让她先躲躲,等着跟官兵们说清楚,再让婴宁现身。他们离城门还有半里地的时候,就被城上的官军看见。官军看到他们就像看到凶神恶煞一样,官兵大喊:“强敌来犯,强敌来犯!扶摇子和狐妖来攻城了啊!”一面喊。一面在城上敲着锣飞奔,众官兵闻声而动。号令兵吹起警示的牛角号,无数官兵的弓箭手,弩手和骁刀手在城垛口出现。烽火台上燃起狼烟,黑烟柱立,直上云霄。
百姓们在城里听到示警,按照之前的做法肯定是赶紧回家,关门闭户,唯恐招灾惹祸。现在他们刚听说,那华山来捉妖的大侠竟然是和狐妖狼狈为奸的,卷了大家砸锅卖铁交上去的捉妖捐跑了。一时间,大家义愤填膺,怒火中烧,把扶摇子连带长山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拎起菜刀、斧头、擀面杖、烧火的通条,掏灰的笊篱,顶不济的也捡了两块石头,气势汹汹上城。那几家被蜈蚣吃人的苦主也都血灌瞳仁,周善拖了个光膀子,瘦弱的肩膀上扛着一把大铡刀,他也豁出命去了。
扶摇子在城下还一言未发,就看到城上想是开锅了一样,垛口后面都是全副武装的官军,还有数不清的暴怒的百姓。扶摇子刚开口说:“我......”城头上万箭齐发,夹杂着石头,泥块落在扶摇子前面。几根床弩发出的大箭,三棱透甲锥,箭头跟拳头大小,箭杆都有鸡蛋粗细,直奔扶摇子射来。这种床弩最为厉害,连马都能一下子射死,何况人呢?当然这对付凡人可以,扶摇子和婴宁,稍微一侧身就躲过去,那箭正中旁边的一株碗口粗的树干,直接把树干劈为两半,树冠向两边哗啦一声歪倒。
城上的官兵百姓,又擂鼓又呐喊,还夹杂着百姓们骂的脏话,有些是俚语,听着都能脏了耳朵,咱们也把它和谐过去。扶摇子没想到百姓如此恨自己,为什么呢?他还想做努力,看看城头也觉得没意义。婴宁拉拉他的衣角,带有讽刺地说:“少爷,咱撤吧!”扶摇子只得点头,恨恨地说:“可恶,肯定是那蜈蚣精给我造谣了。”婴宁说:“这就对了,我们回瑕丘!”扶摇子吓了一跳说:“你可是狐妖,我怎么能和你同居一室呢?”婴宁叉着腰大声说:“愿赌服输,我就让你和我成亲,你也不能反驳。”
扶摇子看看自己的手掌,刚才好像真的这样打过赌,只能低着头随着婴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