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鹅延祈并不回答，只给诸决一个鼓励的眼神。
“不会……吧。”被迫上阵的诸决苦着脸。他觉得是会的，但延祈说不给他技术支持；在延祈说直接要定位后他有些紧张的脑子就被这几个字眼填满了，想不到别的一点东西。
“他不知道你报警了……像个正常的女朋友那样和他讲话就好了吧。”
于是胡雅婧一脸难为情地打开聊天软件，她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给男朋友发消息。虽然这个男友好像要杀她。
“呃，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一边组织语句她一边问道。
“我们监控了你的手机。”
“不经过我同意的吗？”胡雅婧有些慌。
“我们的监控方式比较特别，不会侵犯到你其他的隐私。”这次是延祈回答，“而且你提供了详细的信息，可以凭此锁定你的位置。实在不行，还可以打电话。”
胡雅婧踌躇着发出消息：你现在在哪里？给个定位？
“那你们不能直接去出租屋里找他吗？我给地址了的。”
“我们本来是准备直接去找他的，但他突然说要是罗昇古出去了找着还麻烦，你身上有锚在，不如先找到你把你护起来，以你和罗昇古的关系，不仅会比较容易找到他，而且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当人质用。”延祈指诸决，“我们出来就是带他的，决策时以他的想法为中心。”
诸决委屈：“不全是我的锅吧？”
“全是你的。”
诸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陷入自闭。
他哪想过延祈那一句带他出来见见世面背后的意思其实是直接叫他自己完成任务啊？
罗昇古的消息很久才回：在街上。什么事？
没有定位。
“人质？”胡雅婧心不在焉，过了很久才觉察出一丝不对。
诸决正色：“你听错了。”
“哦。”她拇指在九宫格上移动着：闺蜜推荐了一家小店，听说里面的汤料很棒。我想和你一起吃。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罗昇古：她也要来？
胡雅婧犹豫了一下，朝周围投去求助的目光。
延祈和孟含都没回答，诸决硬着头皮：“自由发挥。”
胡雅婧重新低下头，指尖冒汗：来。我在她车上。
罗昇古：我不去了。
胡雅婧翻了翻记录：你在街上干什么？
罗昇古：直播。
罗昇古撤回了一条消息。
罗昇古：吃饭。
诸决：“他直播间你知道吗？”
胡雅婧意会。罗昇古的直播内容她没什么兴趣，但直播账号却是有关注的。打开应用，他的确是在直播。
打开直播间，却发现里面已是黑屏，弹幕里讨论着罗昇古突然下播的原因。胡雅婧看了一会儿，知道了罗昇古直播的内容是折纸飞机。
她在其中询问黑屏的时间。
弹幕里回复：一分钟吧，刚还在折的。
罗昇古果然不是在街上，不过现在也差不多在街上了。胡雅婧知道了，自己果然露出了马脚，如今已经打草惊蛇。
这三个“警察”也莫名其妙的……哪有直接问的道理呢？
……
“婧婧没和我一起啊。为什么突然问我？”
“没事。她做坏事撒谎。”
“那你可得好好教训她。”电话那头轻笑几声。
突然用反常的语气和他说话，还用一个漏洞百出的方式探知他的位置，罗昇古的心中自然升起怀疑。有先前报警的猜测作为铺垫，他很快就觉察出胡雅婧的问题，但如果真的是警方，完全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知晓他的位置。
更像是胡雅婧在自搞一套。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随手关了摄像头，换下女装要离开出租屋。系统给他的任务时间其实都很宽裕，直播断了就断了。她既然要试探，那就让她试探个够，先前骗她说自己在街上，那他现在上街就是。
胡雅婧很快又发来消息：你在街上干什么？
直播。他随手回了一句，又觉得有些漏洞，撤回了假装手误：吃饭。
他平常不出门的，今天的直播在户内，更加不出门。宅男出门必有原因，他觉得这究下去到底也是个漏洞，那理由便是吃饭好了。
发完他又后悔——现在吃饭用的着去街上吗？
天大的漏洞。可是现在撤回也显得反常。早知道他就直接说自己在家里好了。
而且自己刚还在直播，几十秒就到地面了也不正常啊。
这时胡雅婧来了消息：你骗人。
算了，坦白：其实我在家里。惊不惊喜？
胡雅婧：你有病吧。
罗昇古：今天是我们恋爱的第七百五十天，我想给你做顿饭，故意想把你支开。
让她觉得自己在家，现在下楼出去，错开位置，问起来了就是刚好出去，出去的原因是发现材料不够出去买菜。
完美。
胡雅婧之后必然会来出租屋。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假设胡雅婧会带着警察来，而警察发现他会把他带走，系统的存在足以判决死刑……罗昇古认为不能还是掉以轻心。
啧，还是得跑。早上想到的时候就该跑。他还是不够谨慎，说不定会有SCP类似的匿名组织专门抓他这种人。为什么早上会没想到？
“系统，胡雅婧在哪？”
地图标出她的位置，在朝着小区不断靠近。
关掉地图，罗昇古手脚利索地乘电梯下了楼，撞翻了一个买菜的老太太，没道歉，扫了辆自行车就往平时出入的小区门口驶去。
周围骂声一片，罗昇古更不敢停留，只有老太太默默地收拾着一地的蔬菜。
大门近在眼前，他才出去，却有一辆黑色的大号商务车恰好在他前方停下来；车门打开，罗昇古瞥见门后有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惊讶，惊讶于她来得、或者说这一切来的比他预计的要早上太多，太快了。假装没有看见，他转弯往远处开去了。余光瞥过，车里下来的人果然是胡雅婧，还有两男一女一起，他心里咯噔一声，越看越像是便衣。
“停下。不许动。”诸决见过了罗昇古的照片，很快就认出来。他也不知道喊什么，总之是瞎喊。看电视小说时他嘲笑那些人总是只会对逃跑的人叫停下，换到他自己身上了他才知道真就没什么别的可讲。
罗昇古骑得更快，头也不回：傻子才会停下来。但事情当然不如同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诸决掏出一根管子，一摁，黑影从里面弹出来落在罗昇古身上，特殊的弹丸上有奇特的振感阻止肌肉的运动，罗昇古当即就肌肉僵直，从自行车上跌下来，不能动了。
“你被逮捕了。”
“我……犯什么罪了？”罗昇古倒在地上，背后冒着汗。他试图挣扎，但肌肉不听使唤。
“私持系统罪。”罗昇古哪有犯罪，系统回收或销毁后他是要被清了记忆放掉的，只有真正触犯了法律的收容物持有者才会安排进法庭。诸决随口胡诌了一个，伸手欲将罗昇古提起。
好重。是他提不动的重量。
换了个思路——于是罗昇古就被拖上了车。地很糙，衣物虽然厚，但与地面摩擦的触感依旧磨人。
算了，反正痛的也不是他。
肌肉僵直的保持时间很短，自然不能不作处理就将他带回去。不少系统能够强化人的肉体，罗昇古的系统也有表现出这种功能，就这么把他丢在后备箱是不让人放心的，诸决学着这些日子从探员手册里看来的束缚方法将罗昇古五花大绑，这才满意地将他丢进去。
“我之后会怎么样？”胡雅婧看着后备箱里蠕虫那样不断扭动的男友。
“模糊记忆，然后过原来的生活。”诸决偏头道，“特处局在这方面的技术很完善，你不会感觉到记忆的缺失，具体是什么样的，我没经历过，不知道。”
延祈在副驾驶座道：“很美妙的。和做春梦差不多。”
孟含撇嘴：“说的好像你体验过。”
“不信？”延祈睥着她。
孟含隐约觉得他没开玩笑：“真的啊？”
“假的。”延祈支着胳膊倚在车窗上，视线投到外面去了。
“你犯什么事了吗？”孟含不信他的鬼话。
延祈不回答。
前面的两个座位陷入了沉寂，后面却又闹腾了起来。或许是诸决的捆绑手法不够地道，罗昇古竟然挣脱了绳索要从后备箱里逃出去。但这车是特处局的公车，是专门应对他这种对象的，哪会让他那么容易就跑掉。罗昇古一阵瞎摆弄，非但没跑成，还暴露了自己挣脱了绳索的事情。
“你逃不出去的。别试了。”诸决探头在后座劝说道。
他好像又说了句反派专用语。
“叫你妈叫！”罗昇古眼里有些泛红，挤在后座靠背上一直踹后备箱的门，鞋底和门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诸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要是你是主角，这个时候说不定就一脚踹开了这个门，开启百分百被人体描边术跑掉了呢。”他忽然道。
罗昇古置若罔闻，坚持不懈地踹门。闷声一阵阵的，像是被困瓮中无力逃脱的鳖在撞击瓮壁。
“特处局是怎样的一个地方？”胡雅婧却在此时开口道。
“我也是新人。不太清楚。”诸决摇头，“但现在它给我的感觉，像是个温馨而严肃的地方。”
说着他想起璎珞说的“二十年前的混乱”。他还没来得及问延祈——这么多天，他早就忘了个干净。
到驻地了就问吧。
“那真好。”胡雅婧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向往，“要是我能加入就好了。”
“说不定能。”诸决随意笑着。
“借你吉言。”她也笑起来，“不过啊，我觉得还是普通的生活好一点。”
“罗昇古。别踹了。”胡雅婧没回头，就这么对罗昇古讲道，“他们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这次的队伍可是新人领头，你这就被抓了，下次换老人来了，你说不定到特处局了还以为自己在直播。”
“而且系统也没什么好的，只会强迫人做这做那，给下大棒给颗大枣，把人培养成死忠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不就是舔狗吗？”
罗昇古停下了踹击。
“你报警了吧？”
“啊？你说什……”胡雅婧没反应过来，“哦，是的。”
罗昇古深吸一口气：“你等着。”
车中气氛再次归于沉寂。
胡雅婧低着头，双眼蒙在刘海的阴影里。
这个人还以为自己是个主角，心里想着的，大概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话吧。
……
c27-39驻地。
〖接受到未知链接请求〗
〖拒绝链接〗
轶睁着眼，无焦距的双眼看向空处。他一直没有眨眼。
灰蓝色的眼睛里似有蓝光在闪，青年干净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像是个没有生机的机器人——甚至没有呼吸。直到驻地里发出一阵嗡动，他的面上才多了些呆滞，一点人的气息。
“延祈还没回来吗？”璎珞打开门，穿着一身汉服，带着黑色的假发。
良久，“没有。”轶缓慢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