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特一走,爷爷就又坐回到他的木凳上,眼睛盯着地面,一声不吭地抽着大烟斗,不时地吐着浓浓的烟圈。
而海蒂呢!正在为自己的新环境满心欢喜。她四处打量,发现一个棚子,靠着小屋,那是山羊居住的地方,向里望望,里面是空的。她继续搜索,很快就来到了屋后的大杉树那儿。
一阵风袭来,树顶的枝叶如吼似啸,“刷刷”作响,海蒂静静站着,屏气倾听。等声音渐渐小了,她才挪脚接着看,到了小屋最远的一角,她拐到了爷爷坐着的地方,看到爷爷还跟她离开时一样坐在老地方。
海蒂走过去,站在老人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爷爷抬头看了看,见她一动不动,就问:“你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屋里有些什么东西。”
“那就进来吧!”老人说着站起来转身往里走,同时吩咐,“顺便把你的东西也拿进来。”
“我再也不需要它们啦!”海蒂回答。
老人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飞快打量了她一眼,发现这小女孩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正闪闪发光,似乎对眼前即将见到的一切都充满了期待,不禁喃喃自语:“她非常聪颖。”随即大声问她:“你为什么再也不需要它们了?”
“我想像那些光着脚、什么也不用穿的山羊一样,轻轻松松到处跑。”
“啊!你要愿意当然可以那样办。”她爷爷说道,“不过还是把衣服拿进来吧!我们得收进壁橱里。”
海蒂听话地照办了。于是老人打开门,海蒂也随他跨了进去。她发现眼前这间房子可不小啊!占了小屋的整个底部。房中的家具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房间一角放着爷爷的床,另一角有一个地炉,炉上悬着一只大水壶;房间里面的墙上有一扇大门——这就是壁橱。
爷爷将它拉开,原来是个壁柜,里面挂着几件爷爷的衣服,其中一个架子上堆放着衬衣、袜子和布巾,另一个架子上摆放着杯杯碟碟,最上面一格放的是面包、熏肉和奶酪。看来,阿尔姆大叔把能放的东西都放在这个壁柜里了。
海蒂一见爷爷打开柜门,便快步过来把自己的那包衣服放进去,而且尽可能塞到爷爷衣服的后面,好像再也不想见到它们似的。她转过身仔细看了一下房间,问道:“爷爷,我睡在哪儿呀?”
“你喜欢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吧!”爷爷说。
小海蒂兴奋极了,马上开始检查所有的角落,以便找一个最好的安居之地。在靠近爷爷的床铺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矮梯倚在墙边;她沿着梯子爬上去一看,原来是放干草的阁楼,一堆干草散发着清香的新鲜的味道,透过墙上的圆圆的窗户,下面宽阔的谷地尽收眼底。
“我要睡在这儿,爷爷,”小海蒂冲着下面朝爷爷喊,“这儿太漂亮了,快上来。上来看看,这儿太棒了!”
“噢!我知道那儿不错。”爷爷的声音传上来。
“现在我要铺床了,”她一边忙碌着,一边向下喊,“可是你得给我拿上个床单来,没床单是没法铺床的,得睡在单子上呀!”
“好吧!”爷爷说着,立刻跑到柜子旁,在里面倒腾了好一会儿,拿出一块又长又粗糙的东西来,这是他唯一可以称为床单的东西。他把床单拿到阁楼上,看到海蒂已经铺好了床,还很不错呢!她在一头多堆上一些干草做枕头,晚上躺在床上,可以自由而舒适地欣赏窗外的风景。
老人见了她的这番布置感到十分满意,怕她觉得那张卧榻太硬,又特地再多铺上一层干草,然后和海蒂两人合作将厚重的床单盖在上面,把四个角全塞好。
海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整齐的新床,告诉老人:“爷爷,我们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他问。
“我没有被子。以前我每次上床睡觉时都是钻进床单和棉被中间睡的。”
“哦!是这样的吗?可要是我没有床罩呢?”老人说道。
“嗯!没关系的,爷爷。”海蒂安慰他说,“我可以再拿些干草来盖。”她一转身立刻要再去抱一把草来,可是爷爷拦住了她。“等等。”他说着,又爬下楼梯,走到他的床边。等他再上阁楼时,拿来了一个亚麻布做的厚厚的大口袋。他把口袋放下,嚷着:“怎么样,比干草要强吧?”
海蒂开始施展她小小的力量,希望能把它铺平伸直,但她那小小的手根本胜任不了这沉重的工作。爷爷过来帮她一起把大布袋在床上铺好,把一切都收拾得整齐妥当。海蒂愣愣地站在新床前,高兴地看着她这个漂亮、温暖、舒适的床铺。
“这真是个最好的被子,”她说,“这床看起来太可爱了!我真希望是晚上,那我就可以马上钻进去睡了!”
“我想我们应该先吃点什么了,”爷爷说,“你说是不是?”
刚才铺床兴高采烈,海蒂把什么都忘了。可这会儿提起吃东西来,她真觉得饿极了。自打清晨出来之前吃了一片面包,喝了一小杯咖啡以外,她什么也没有吃,更何况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并且一路上热得难受。于是海蒂毫不犹豫地说:“对,我同意。”
“那么我们就下去吧!”老人说着,先让海蒂踏着短梯往下爬,自己紧跟在她后面。下到地面,他先走到壁炉前把那个大茶壶堆到一旁,然后取下一个吊在链子上的小茶壶,再坐到一条三条腿的板凳上面生起熊熊的炉火。
就在壶嘴开始“咕嘟嘟——”地冒出白烟时,老人又拿起一枝长铁叉来,叉着一大团干酪在炉火上面烘烤,同时不断翻转铁叉,直至整团干酪外表都被烘成油亮亮的金褐色。
这时一直目不转睛在旁观看的海蒂突然跑到橱柜前,等到爷爷提着茶壶和烤好的干酪来到桌边时,便发现桌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两个盘子和两把餐刀,而面包也已摆在餐桌的正中央。因为海蒂早就在橱柜里头看见这些东西,知道用餐的时候用得上它们,所以就全都拿出来了。
“哟,不错嘛!”爷爷说,“我很高兴你有自己的主张,”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一片面包上放上烤好的奶酪,“不过还是忘了件事。”
海蒂看到水罐冒着诱人的热气,马上转身奔到壁橱前。起初她有点糊涂,因为她看到架子上只剩下一只小碗,可没多久她省悟过来了,因为她发现顶格里面有两只杯子。她毫不迟疑地拿出杯子和碗,端回到桌上。
“很好,我看你很知道怎么做事,但是,你该坐在哪儿呢?”爷爷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海蒂走到炉子边,把那个小三脚凳拉到桌子边,坐在上面。
“不错,你给自己找到座位了,只是恐怕你坐着太矮了,”爷爷说,“就算我的椅子给你坐也太矮了,你的手还够不到桌子上,因此,首先得找个合适的座位,就这样。”
说完,他站起来,往碗里倒满了奶,再把碗放到椅子上,搬到海蒂跟前,这样她就自己有个小餐桌了。接着他又拿起一大片面包和一块烤奶酪,让她吃,然后他才坐到桌子的一角,开始自己吃饭。海蒂双手捧起碗,一口气就把奶喝光了。
“这奶怎么样?”爷爷问。
“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海蒂回答。
“那就再喝点儿,”老人又把碗倒得满满的,放到孩子面前,她现在正狼吞虎咽地吃面包。
她先是把奶酪在面包上涂了一层,烤过之后的奶酪像黄油一样软。爷俩共同享受着美味的食品,海蒂坐在那儿大吃,看上去很是心满意足。
吃完了饭,爷爷去外面整理羊圈,海蒂兴致很高地看着他先把脏东西扫出来,然后抱进去新鲜的草,让山羊躺在上面睡觉。
然后他又去了收拾得很好的小棚子,在那儿砍下几根长木棍和一个小圆板,在圆板上钻了几个洞,把木棍塞进去,挤紧,像变戏法似的,一个三脚凳就做成了,跟爷爷那个一样,只是更高些。海蒂站在那儿看着,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爷爷问她。
“要给我坐的椅子。我敢说一定是,因为它是那么的高哇!爷爷,您做得好快喔!”小女孩的口气里充满了敬佩与惊奇。
“她懂得不少,而且很有观察力。”爷爷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带着铁锤、钉子,在小屋四周,修理所有需要修理的东西,海蒂跟在后面,饶有趣味目不转睛地观看他所做的每一个动作。
时间就这么快乐地过去了。到了晚上,风刮得更猛了,老杉树向狂风怒号。海蒂欣喜地倾听风啸,她心中充满了欢乐,兴奋得在树下跳跃舞蹈,好似她发现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乐事。爷爷站在棚子那边注视着她。
一群山羊簇拥着彼德正从山上欢快地跑下来。海蒂欢呼着冲进羊群,朝这些早晨刚刚结识的好朋友们打招呼。走到小屋旁边,山羊们站住了,其中两只漂亮的小羊,一只褐色的,一只白色的,飞快地跑到爷爷身边,舔他的手,因为爷爷总是在手里放一点盐欢迎山羊们回家。
彼德赶着他的羊群慢慢看不见了。海蒂跑回两只山羊旁边,一会儿摸摸这只,一会儿摸摸那只,不停地在这两只可爱的小动物之间跳来跳去。
“爷爷,这是我们的吗?它们俩都是吗?你要把它们放到羊圈里吗?它们会不会总跟我们在一起?”
海蒂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爷爷只能忙不迭地回答:“是的,会的。”山羊舔完了食盐,爷爷就让海蒂去拿她的碗和面包。
海蒂很听话,不一会儿就拿来了。爷爷给白羊挤奶,挤了满满一碗,又撕下一片面包给她说:“好了,吃你的晚饭吧!吃完了就上床睡觉。黛特临走时还给你留下了一个包,里面是一个睡袍和几件别的小东西,你要是想用的话,就到柜子的最下面去找。我得去给山羊关门了,走吧!睡个好觉。”
“晚安,爷爷!”海蒂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猛然想起一件事情,赶紧又高声呼喊:“噢,拜托请告诉我它们叫什么名字。”
“白的叫做‘小天鹅’,棕的叫‘小熊’。”
“晚安,小天鹅,晚安,小熊!”她又喊道,嗓门吊得高高的,因为它们已经钻进了羊圈。海蒂这才坐下来,开始吃喝。可是风太猛了,差点把她刮跑,于是她急急忙忙咽下晚餐,进屋爬上床。她很快就入睡了,睡得又香又甜,好像一个小公主睡在她的丝绸软毯上。
天还没有完全黑,不一会儿,爷爷也上床了,因为爷爷早晨总是太阳一出就起床,而夏天的早晨太阳升起得格外早。晚上,风刮得更加猛烈,整个小屋迎风颤抖,陈旧的房梁“嘎吱”作响,摇摇欲坠。烟囱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吟,外面的冷杉树在呼啸的狂风中摇晃,不时传来被刮断的树枝掉落在地的声音。
老人半夜醒来,暗想:“海蒂一定吓坏了。”于是爬上短梯,凑近她的床边探看。刚开始那一瞬间他的眼前漆黑一片。突然,月亮从乌云后方探出头来,将银白的光辉遍洒在小海蒂的床上。她的脸儿红得像个苹果,两只胖乎乎的手臂枕着小脑袋,睡容安详,颊边甚至漾着一抹笑容,看来必定是在酣睡之中做了一个愉快的美梦。
爷爷站在梯子上静静端详着她的面孔,直至一朵浮云再度冉冉飘过,遮住明月光华,使得四周重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才不得不下了短梯,摸回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