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为人谦和,跟第一次见他时一样,衣着朴素,举止儒雅。
望着再次见到的永王,文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光来回地游荡在永王和严匡之间。
对此永王淡然一笑,笑得令人难以捉摸,他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文骢小心打量着满面温笑的永王,心底不自主地竟然升起了一丝畏惧,那是面对跋扈的洛王时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严匡终归是没有再回去,和文骢一样留了下来,这让文骢对严匡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只不过这种猜测连文骢自己都不太敢相信。文骢并没有再对严匡的身份表达过自己的疑惑,因为他想要知道的已经远不止这些。
别的地儿征战的如火如荼,永王这儿依然安逸,从邱泽那里多少知道些隐秘的文骢对永王更高看了一眼…
日升,日落,日复一日。
悄然间,十几日的时间已经过去,期间没有人理会过文骢和文竹,这虽然是给了文骢足够的时间思考,但是也让文骢对自己的这些思考有了怀疑。
太阳潜入天际,文骢在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暮色一点一点地将光明吞噬。
“呀吱。”
听到动静,文骢将目光移向院门,永王已经迈着悠哉的步子走了进来,着一袭灰袍,丝毫看不出皇子的威仪。
永王的造访比文骢想象中要晚了很多,文骢按捺着心中荡起的波澜,淡然地起身行礼。
永王举止随意,快跨了两步,向着文骢伸出了一个拿着竹册的手,用着竹册的一端扶住了文骢的胳膊,“小兄弟不必多礼,近日事务琐碎有所怠慢,还望小兄弟见谅。”
文骢挺直身子微微颔首,“殿下哪里话,在下流离失所,还要感谢殿下收留。”
永王温文尔雅,含笑挥了挥手里的竹册,“前线刚传来的消息,你看看吧。”
文骢扫了一眼竹册,看到了其上落着洛王的署名,手滞在半空,诧异的看了一眼永王。
永王将竹册塞到了文骢手里,“我八弟虽然鲁莽,但其心思绝对算得上良善。如果你还要留在桓国就少不了与我八弟打交道。”
文骢又一迟疑才接过竹册,没急着翻阅,将永王引进了屋里,嘱咐文竹上茶来。
文竹见着永王不惊不喜,淡然地行了一礼,举止得体。永王也是十分亲善地摆了摆手,丝毫没有为人主的架子。
永王没急着随文骢坐下,他举目环视了一圈不大的小屋,“屋子简陋,收拾的倒是妥帖,贤弟好福气啊。”
永王的眼神暧昧,文骢尴尬的介绍道∶“我姐姐文竹,我俩从小就相依为命。”
永王神情不变,一双眸子落在文竹身上饱含深意。文竹似乎被看透了心思,手脚有些忙乱。
文骢并没有察觉到文竹的异常,自顾地翻阅着竹册。
永王坐下见文骢已经将竹册摊到了末尾,小饮了一口茶。
文骢将竹简合上,难以置信的望着永王,“荆山死了?”
永王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我八弟覆灭了整个荆府,威名大震。庄国三擎柱之一的赵家都选择了暂避锋芒,下了和约。”永王放下了水杯,“只是我桓国虽然取得了巨大优势,伤亡也同样惨重,庾景大将军的意思同意和谈,巩固现取得的优势。”
永王站起身,侧头望着文骢,“不日返程就会举办庆功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
永王的面容和善,语气也是商量的态度,可文骢却明白他不能反驳。
永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他极其善于隐藏自己。
永王离去,文骢呆呆的将手里的竹册开开合合,他的眼神迷离涣散,思绪早不知飘到了哪儿。
几日后的清晨,叽喳的脆鸣声里,呼啸着节奏分明的破风声,被打扰的鸟儿对着院子里噗噗地扇着翅膀,宣泄着不满。
院子外的任双茫然地张望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叩着院门。
文骢赤裸着上身,单手将枪负在背上,缓缓地将院门打开,见着门外的任双有些意外,惊喜地喊了一声,“任将军!”
当初那个和严匡一起将他接到这儿来的陌生人就是任双,虽然自那之后再未见过,待得久了文骢也对任双有了粗略的了解。
任双不仅深得永王信任,更是名副其实的大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在永王这个小圈子里地位超然。
任双忠厚的摸着头笑了笑,“我还怕找错地方。”
文骢对任双这类的武将有着天生的好感,因而态度亦十分敬重,“将军有何事?”
任双稍稍愣了愣,困惑地说道∶“殿下说跟你说过了的,只让我来接你,什么事没跟我说,我也没问。”
文骢细想便恍然,让任双稍候,匆匆回屋套上衣裳,与文竹打了招呼,就随着任双去见了永王。
永王的态度依旧十分随和,脸上也总带着自信的微笑。
艳阳当空,暖风轻拂在一条看起来就荒废的路上,卷起了阵阵黄尘。两辆马车伴着令人耳厌的辘辘声,从黄纱里穿了出来。
马是瘦马,车是旧车,若不是有艳日的衬映,倒显得有些寂寥。
逐渐临近洛城,周遭才有了人气,只是过往的华美车辆络绎不绝,永王一行混迹其中更是不起眼了。
卑渺地排到车流末尾,静静地等候着入城。
总算到了他们,可以见着城门旁的几个小吏各自分工∶有的埋头做着记录;有的拦在车驾前索要着能证明身份的铭牌;还有许多身着甲胄的兵士虎视眈眈地盯着过往车辆。
查验的小吏得知永王的身份后诚惶诚恐的,显然是没想到堂堂皇子行事如此低调,连连告罪,永王神情亲善反而赞赏小吏恪尽职守。
以至于车驾过了好久,那小吏还在和自己的同伴嘀咕,说的言语诸如永王良善、亲民这类的。
文骢透过车窗打量着洛城的景象,看着城里的繁荣,心生遗憾。以他如今的身份怕是没有机会再带着文竹逛一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