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进了城,逐渐四散,就不那么引人瞩目了,往洛王府去的也不过六驾,而永王府更是只有两驾而已。
永王下了马车就走到阶梯下,他仰头呆立,深邃的双眼怔怔地凝视府门上的匾额,其上的‘永王府’三个字苍劲有力。
永王唇角逐渐浮起了一丝冷笑,身上随意穿着的布衫也在微风的吹拂下肆意的张扬着!
这一刻的永王,令人不由的敬畏。
永王缓缓地垂下头,刚才狂傲的气势荡然无存。
“你说他得知咱们进城的阵势,是什么表情?”永王的目光在文骢三人的方向,他的话却也说给郦韬听的。
郦韬看着永王的侧脸,也忍不住轻笑道∶“怕是很精彩吧。”
文骢等人也已经上前来了,永王嘴角上扬,没再接郦韬的话,转身迈上台阶,推开了让他怀念的府门。
永王府里分外的整洁,跟荒置的洛王府很不相同,没有杂草也没有堆积的落叶。
郦韬和文骢等人被安置在外院的客房。
路途颠簸所以疲惫不堪,都各自早早的回房中歇息,几人分别进了屋都有些惊奇,因为屋里的铺陈俱全,显然不是仓促下置办的。
顾不上多想,倒头就歇息了,睡的正酣,恍惚间听到屋外有人轻轻扣门,文骢两眼惺忪,眯了眯眼,瞥向窗台,才发觉天色已然昏暗。
翻下床,打开门,见门外一个小厮不卑不亢地拱着手,“殿下请小先生去大堂。”
虽然小厮面貌陌生,可是观他言行,似乎颇得永王信任。
粗略的穿戴整齐,任双和郦韬已经在院里等待了,在小厮引领下三人一同进了大堂。
大堂里,永王穿着宽衫倜傥风流与他共坐在主位的秀丽女子却格外端庄,二人下手位坐着的中年男子双鬓染白,黯然混浊的眼神让大堂里都平添几分凄凉。
“拜见丞相、永王。”
郦韬走在三人最前面,带着文骢、任双二人尽了礼才各自落座。
文骢端坐在座位上狐疑地打量着被郦韬称为丞相的男人,暗自思忖永王用意,‘刚刚进城就会见大臣,竟然毫不避讳,这也太草率了。’
“家宴而已,不用拘束。”
文骢抬头望去,见永王也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丞相申展和那秀丽女子也跟着永王的目光诧异的看了文骢一眼,似乎想要知道这个能得到永王青睐的少年有什么特殊。
少许,永王的目光移回到了申展身上,继续刚才他们的闲谈。
“枢省邀请老师,他什么态度?”
申展凝目思量少许,缓声道∶“天子似乎并不在意,我去请奏时他好像才刚得知,而且当时他就同意,并没有多说什么。”
永王微微点着头,语气平平地说道∶“老师开坛多久了?”
“去年开春至今,一年多了。”申展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从身上摸出一块折叠整齐地锦帛,递到了永王旁边的女子手里,女子又转递给了永王。
永王接过锦帛没急着打开,“老师这是做什么。”
申展面容僵硬的咧了咧嘴,“这些人敏而好学,如果通过文试可为殿下助力。”
永王将锦帛摊在桌上,轻轻地摇了摇头,态度不置可否。
见永王如此,申展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瞥了一眼永王旁边的女子,又提起了一口心气,“早前慈儿带着赛儿入宫看望皇后,皇后让赛儿留下陪她。”
申展话刚说一半,他的女儿申慈小心翼翼的望了永王一眼,然后掩着情绪打断了他的话,温怒道∶“父亲说这些干什么。”
申展见永王容色淡淡并无不喜,又继续说道∶“赛儿天资聪颖,很讨宠爱,陛下见了都夸赞呢,慈儿进宫看望时,说见皇后气色也好了很多呢。”说着申展顿了顿,“自从甘相那事以后,皇后许久没这么开心了。”
“够了。”永王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悦,“我明天进宫会去看看。”
郦韬见气氛诡异适时地出声岔开了话题,有的没的又与申展闲聊很多。
申展对郦韬提的话题不感兴趣,不多时便推脱身体不适要去歇息。
申慈在永王旁边轻轻地说道∶“我去送送父亲。”
永王默然,申慈便搀着申展走出了大堂,“唉,父亲何必如此啊。”
申展的身子顿了顿,他转身看着自己的女儿很是心疼,“我知道殿下心里不忿,可我老了,帮不了他什么,只希望殿下看到我家都尽心尽力的份上对你好些。”
申展看着申慈的脸,挤出一抹笑,缓缓拿开申慈的手,轻轻在她的掌背拍了拍,佝偻着身子迈步离去。
申慈站在原地,眼眶渐渐湿润。
收拾了心情返回大堂,她本也准备告退,可见永王招手还是乖巧的坐了过去。
“我这小兄弟好奇老师身份,郦先生正讲呢,你也来听听。”
话说一半,永王注意到了什么,凑到申慈面前,拿着刚才申展珍存的锦帛,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渍。
永王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的委屈有了宣泄的口子,眼泪越流越多。
永王无奈,带着申慈先离席了。
以至于后来得了永王授意的郦韬不仅为文骢讲了丞相申展,还讲了永王一系。
永王的母亲皇后甘氏是已故相国甘孜的长女。
甘氏进宫没多久就为天子生下了永王,天子大喜不仅册封甘氏为后,还大赏了百官,特别是国丈甘孜更是风光无限。
永王生而不凡,文武百官争先献媚,天子亦将永王当做储君培养。
当得知当朝另一个大臣申展喜得一女,更是为永王早早地与之定下了婚约。
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相国甘孜被逼至死。申展晋升丞相,看似一人之下,却无甚实权,空壳而已。
小小年纪的永王在那时就已体会了世态炎凉。
虽明白这是天子铲除权臣的权宜之计,可同样意味着,一直以来天子对永王的喜爱,也只是利用而已。
听了永王遭遇,文骢更为感叹,感叹永王,也感叹他的父亲。而造成这一切的,都似乎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桓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