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倒在有些凉意的课桌上,我的眼皮被胶水黏住一般无法全然打开。挣扎了半晌也没什么什么实际性的作用。想来把我拖来教室的宁次也是很不容易吧。
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眼泪糊在眼皮上,胶水的黏性就更大了。
不管了,用分身好好补觉吧。安慰自己后咱就放心地两眼一闭,会周公去了。
我做梦了。
梦见穿着黑底红云袍子的忍者提着滴血的剑破门而入,血液的腥味混着尖利的叫喊声穿破我的耳膜,像梦靥一样环绕着整个月之国。
父亲颤抖着手将我推出门去,一路尸骨叫喊穿透风声响在耳旁,随着我越来越快的步伐变得愈发冷冽可怖,血色的梦里唯一奔走着的活物也染上了鲜血的淋漓,失去知觉,失去听觉,毫无意识地被动地往前走着,直到坠入一道深渊…
恐惧,害怕,还有空洞在我心里翻腾着,在血液中激起更汹涌的疼痛和麻木。被压抑住的东西一点点从身体里穿透出来,流逝出去,空洞越来越大…
我猛然睁开眼睛。
刺眼的白光晃得我一阵阵眩晕,身体的接收能力一点点回复,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而耳中也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在我慢慢运作的大脑中识别出语言。
”她好漂亮啊…”
“看上去像大家闺秀一样,是吧,牙?”
“哼,虽然很麻烦,但是…看上去还不错”
………
发生了什么,眯着眼睛支起下巴,暖洋洋的光从窗外撒进来,铺开在干净简洁的讲桌上,站在一旁的伊鲁卡老师露出满意地微笑,冲着…呃…那个正站在讲台中心秀气地叠着手放在身前,大方却略有些羞涩的笑着的女孩是谁?
莫名的熟悉感让我忍不住定睛一看,仔细端详起来。
白净的脸盘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婴儿肥,小巧红润的嘴因为紧张而抿着,淡紫色的发用发带仔细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正漾着笑意。
呃…这不会那个张狂大笑的奇女子吧。视线后移,清秀得体的字正安然停留在纤尘不染的黑板上
叶清歌…
在班上同学友好的注视下,女孩不经意对上我探究的眼神,笑容便僵硬了起来。
还真是…
无奈扶额,真是不打不相逢。
收回视线,刚才的大梦已经被丢在脑后,扭头对着墙壁思考人生,因为她的到来而异常兴奋的同学们都期待着她能坐到身边,不停地向她示好招手。
心里忍不住吐槽,真是些外貌协会的小屁孩。一个个见着美少女就移不开眼睛,就像苍蝇见着臭鸡蛋一样…呸…我错了,像蜜蜂见着花一样。想着昨天我进来时的哄笑,赶紧摸了一把脸…我有这么丑?
自我怀疑ing
吵闹声停止了,一片唏嘘中我好奇地看向清歌,只见她落落大方地坐在了前排一位始终沉默的蓝衣少年身旁。
卧槽,这是仗着美丽与全班女生为敌吗?知不知道这是全校偶像佐助啊?心中默默向她伸出大拇指。太强了。
话说我刚来这个班时弄出了一点小动静,在我威胁的目光下大家纷纷缴械投降,只有窗边的那位少年无动于衷,高傲地扬起下巴,甚至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打听才知道,那就是鼬常常挂在嘴边的弟弟—宇智波佐助。
本来因为鼬的关系,我是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啥的。但是看着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以及全班女生对他的爱慕。考虑到自己微薄查可拉量的影分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同情地望着前排坐的笔直的少女,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清歌吧?这下全班女生怕是要与你为敌了。
然而事实总是那么猝不及防,或者说,有一种人优秀到让人直接跳过嫉妒变成了讨好和羡慕。
鼬就是这样的人。
现在叶清歌也是了。
一下课便涌上来围在她身边的男生女生把教室走廊堵的水泄不通,而她似乎对身旁这个帅哥佐助也没有什么动作,仿佛只是恰好选来坐在他身旁一样。扬着灿烂的笑容,叶清歌一下子成为了所有男生女生心中的女神。连佐助都会偶尔诧异地望着她。
当然,对于这个见过她真面目的我来说,啧啧,在喧闹中闭上眼睛继续补觉,置身事外,立地成佛…
当然,另一边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顶着浓浓的黑眼圈站在训练场,手里攥着熬夜炼制的药水,四下里除了清晨阳光带来的露水气息,找不到一点鼬的影子。
失望地倚着树坐下,放松地把头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茫然得和这片水汽一样,不知道该做什么。除了等不知道该做什么。
想起曾经一身尘土气息的鼬也曾坐在这里,把脸隐没在枝叶间,用难得严肃地口吻问我“人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呢”
我知道他并不是在认真问我,只是有些话堵在心口憋屈得太久,不能诉说的苦楚下,只能把它化作一次不经意的询问不着痕迹地吐露出来,而我—对他几乎知之甚少而他却了如指掌的懵懂女孩,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可是生命中的变数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对存在本身这种似乎天经地义的东西有了疑问,有了困惑。这个看上去无关紧要的问题却会生生困住一个企望弄懂生命的孩子,甚至会夺去他对存活的全部渴望。
而作为早熟模范的鼬,更是早早就开始思考这种高深莫测却能支撑所有信念的问题。
而我,虽然从不聪慧,却因为那场浩大的变故而不得不给自己一个信念。为什么活着?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从前因为愤怒和仇恨而活着,拼命从血雾中走出来,甚至把自己丢进未知崭新的世界接受一切沉重的东西,可是生活了这么久,复仇的沉重早就慢慢消逝,生的未知期望如木叶永远和煦的阳光一般照进心底阴暗的角落。而我更从接受这个新世界的过程中明白,坦然面对仇恨,认真存活,才是活着的意义吧。我从未放下仇恨,却也不愿让它侵蚀我拥有的尚还明媚的心情,不让它阻拦我的判断和对未来的向往。
接受生活中的所有事,流露自己最真实的情感,如此真实的活着。
于是,在鼬不抱期望的问题中,我也极其认真地回答他,回答我自己
“大概是为了追寻永不凋谢的美好期望,即使不得不背负起附加而不可避免的疼痛。”
作为一个6岁大的孩子,我用尽自己梦中的呼唤和安慰,以及浅薄阅历里的所有认知,认真给那个温暖着我的12岁少年,一个最接近灵魂的答复。
或许也因为这样相似的解答,鼬舒畅地笑起来,眼睛好看地弯起来,带着和世界的释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揉着我的头发开口“菀茗真是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啊”
你也不像。我腹诽道,想要翻个白眼却沉浸在少年温柔迷醉的笑容中移不开眼。
热烈的阳光懒散地打下来,投过茂密枝丫的空隙极其温柔地细碎撒在鼬线条柔和的脸庞上,因为笑容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下眯起的眼睛,流淌出世间最不可描述最让人沉醉的温柔美好。
这样的笑容温柔得过分,在一霎间摧毁了心底所有阴暗的存在,一颗心彻底地柔软起来,美好到让人忘记所有的事情,只为了守护这一个笑容。
神啊,我的世界如果还是笼罩在黑暗中的一点点光明下的话,这个笑容已经瞬间点亮了我所有的期待,让我毫无征兆地坦露在一片光芒下,连影子都无法产生任何阴霾。
任何见证过这个笑容的人都不会忍心打扰,都会不自觉地想要倾尽一下守护它。
一笑倾人城,一笑倾人国。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很快就丧失掉笑容的鼬带给我的。
而我,从那一刻起,也注定了要为了守护它而存在。
攥着冰冷的药水瓶子,迷失在记忆中的恍惚。固执地带着傻气地守在岁月的树荫下,等待那个或许需要她的少年再一次出现。
玻璃瓶被捂的发烫,又慢慢变凉,树叶纷飞,头顶的太阳垂落着绝望的光。烈日下逐渐冰冷的躯体死死攥着玻璃瓶,指节已经异常的发白颤抖着,可是她仍然麻木地握住,不肯放松一点指节的压迫,像是在抓住什么留不住的东西。
她永远也等不到他了。
寒冷侵入四肢百骸,扑腾着翅膀的鸟儿堪堪飞过她的面前,带起的风刮在苍白的脸庞上,她的世界随着消散的光芒退到泥土中,露出一片荒芜。
干涩的眼里多了一丝湿润,麻木抬起头,雨水狠烈残忍地砸在身上,砸碎我空白的等待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