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忌蓦然回首,哪儿还能看见之前那人。
他没理会接头人的诧异,转头便往回跑,身如飞猱,差点撞倒走下来的纨绔子弟。
呼吸微喘,徐无忌四顾看台,已然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影踪。他一番扫视后,发现看台只有两道侧门,其中靠左的推拉门还留有一道没有完全闭合的缝。
徐无忌顺势将其拉开,里面是连通的之字形消防楼道,而喧闹恰从下方传出,于楼道间回响。
他走了下去,发现有三五个脸纹樱花刺青的镇场治安。
“刚刚有人从这里出去?”
审视的眼光在徐无忌身上走过,这几人点了点头,让开了路。
徐无忌伸手按住门,“魆煞山的骨头够硬么?”
吱吖~
煊炳炸裂,宛若陷入泥淖。
人海的尽头,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徐无忌沿着墙廊往观众席后面挤,穿过发生口角的一撮人,谩骂与躁动中,他的头脑越发冷静,也越发混乱。直至来到出口,徐无忌停了下来。
他可以就此打住,再想办法完成布雷斯的委托,但在三日时限的约束下,徐无忌也没把握将其妥善处理。
别看他畅通无阻就进入了魆煞山的候务区,这都是关系与人情置换的结果。
18K在自由区算是不大不小的帮派,作为18K的话事人之一,雷鬼管辖着大耳窿的事务,因而与各路赌窟都有交情。
魆煞山恰好立足于18K的地盘,所以雷鬼与他们的情谊更深。他偶尔当当掮客,为魆煞山开拓渠道,他抽份子,魆煞山拿大头,互利共赢。
曾经花了老大的代价,徐无忌才搭上雷鬼这条线。也正是有他的帮衬,徐无忌后来在自由区做事方便了不少。
这次别看他只用五千蓝盾买了张通行证,真正成本全花在雷鬼的身上。而且以后再想让对方帮忙,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然而能搭上亚历克斯能源集团的路子,这些沉没成本放弃也就放弃了。
繁荣的乌托邦,越是光鲜的越难靠近。
说白了,渡鸦吃的就是人情。
徐无忌摸出一台成色十足的终端机,捣鼓了一会儿,便握在了手上。
走出大门,徐无忌四下打望,尽管有所预料,可确定没能看见负鼠影子后,他的内心越发有些低沉。
靠着门外的石雕魆,徐无忌拿出眼药水滴了几下,稍显粘稠的液体让他有些不适应。
应该能保护眼睛吧?徐无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负鼠为什么不走后台处的众多隐秘通道,偏要堂堂正正从魆煞山正门离开?
回想起刚见面时负鼠的举动,徐无忌猜测对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是来找他的了。
然而负鼠并没有明说,甚至好整以暇地陪自己闲聊。可对方几次查看终端机,表明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
眼光放长远,环境,氛围,主体,这些话如今细想,直让徐无忌心寒。
理清思路后,他觉得自己并非不能原路返回,可也不能肯定,那是否正中对方下怀?
博弈早在他尚不知情时便开始了。
想再多也没用了,徐无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然后他抬脚便走。
“不再待会儿?”
耳边蓦然传来的声音让他悬起的脚步又放了下去。
“我能说不么?”
徐无忌转头,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模样,心头微微一跳,顿觉无奈。
“可以,但不是现在。”对方的反应让骆星汉微微赞许,清楚定位,不卑不亢。
尽管多半是诱饵,骆星汉也不能放任他离去。
“那能打个电话吗?”
骆星汉拿过徐无忌的终端机,将其扣在准备好的信息板上强制读取。
“喏,打吧。”
骆星汉又拿出一副终端机卡入信息板,然后大剌剌地看着徐无忌。
徐无忌有些尴尬,他不知该不该装无知,因为一旦使用终端机,自己的隐私将毫无保留地被对方窃取。
但是结合目前的状况,徐无忌还是选择拨通终端机。
“兔啊,怎么把屏幕关了?”
见骆星汉低头处理着情报,徐无忌长话短说道:“少废话,委托有点棘手,需要宽限几天。”
随即便挂了电话,然后打开勿扰模式,趁对方没有留意,他将手指捏在终端机两侧,重压了十秒,这才放了起来。
“怎么称呼?”骆星汉快速滑动着虚拟屏。
“徐无忌。”
“来自由区干嘛?”
“帮雇主找只厉害点的变体兽,过几天需要和人赌一场。”
“哦?”
骆星汉看着徐无忌,觉得他的说辞没有大问题。
尽管对方身上有着饱经磨砺的粗砺气息,但却与自由区的驻民不大相同。
“雇主?你是做什么的?”
“渡鸦。”
话音刚落,凛冽的一脚便踢在了徐无忌的肩背,骤然爆发的冲劲将他猝不及防地踢到,狠狠摔在了地上。
砰。
“捡垃圾就捡垃圾,别把自己当个人。”
略显烦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无忌慢慢爬了起来。
沙砾将指尖擦破,徐无忌拍了拍手,没有理会淡淡的刺痛,他回头看着攻击自己的人。
那人抠挠着散乱的鸡窝头,牙齿不停摩刮上嘴唇,哪怕已经沁血也浑然不觉。
“丹尼尔,”骆星汉蹙眉,魆煞山的门卫看了过来,他不想多事,转头对徐无忌喊道。
“过来说话。”
丹尼尔咂咂嘴,一个腾跃便跳下了五米长的阶梯,然后推搡着徐无忌,将其压到一边。
徐无忌惨淡一笑,自嘲的意味拉满:“没办法,活着嘛,就是臭水沟里的垃圾也得捡起来吃。”
他看着眼前的两人,摊手说道:“我又不像二位这么厉害,老老实实夹紧尾巴活着,也不算什么问题。”
丹尼尔咧嘴,满意地点头,“不错,还算有自知之明。”
“可是……”
啪!
带着风势,耳掴便甩在了徐无忌脸上,唇齿见血。
“让你说话了么?”
看着徐无忌的惨笑,骆星汉眉头微皱,也没阻止同伴。
“如何?”
丹尼尔又一次挠头,很是不耐烦。
“没蹲到,里面的气息太臭了,应该是从这边走的。”
擦点嘴里的血渍,徐无忌心想,看来前门后门都没什么区别。
毕竟,自己现在只是入彀之虫而已。
哪怕被人羞辱,不还得卖笑么?
腐肉也行,泔水也罢,渡鸦都吃得开心啊。
丹尼尔继续磨刮着嘴唇,仔细盯着徐无忌,笑意有些冷。
“喂,渡鸦,你有些面熟呀。”
四目相对,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