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后的眼珠干涸无比,上下滑动了一下,满是漠然。
孙大牛直起身子,淡淡扫了一眼塌上的惊钰,像是看着个死人,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他受不得如此屈辱,他的性子更是偏激的很,对他来说,他做的就是对的,哪管没理由,对他来说,也是有理由。
可别人对他,他却受不得,在他想来,自己既然做足了礼数,付出了代价,就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孙大牛起身之际,惊钰便发现了,待他一言不发转身便走,惊钰可急了。
她是了解面前这鬼面之人的,知道他乃是寂鹤的弟子,弟子中都传闻此人睚眦必报,极为记仇,若是有人议论其人丑脸,更是少不得做过一场。
惊钰虽然不怕这些,可却担心孙大牛告诉寂鹤,而寂鹤又找上自家爷爷,倒时少不得要唠叨她一顿。
“慢着。”
孙大牛置若罔闻,脚步不停,径直下了楼,惊钰刚想去阻拦,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气急,狠狠一拍桌案。
“啪!”
“混蛋!”
声音传遍了藏书阁,孙大牛下了楼时,寒均正立在二楼,见孙大牛下来,满脸诧异的看着他。
迟疑着问道:“师弟你……她……“
孙大牛对寒均抱了抱拳:“师弟在讲武堂之时曾得罪过惊钰师姐,未曾料到师姐竟是个记仇之人,师弟做足礼数,却求不得所求身法,颇为遗憾,这便告辞了。”
寒均嘴巴慢慢长大,孙大牛却已扬长而去。
出了寒冥山,孙大牛便直往荡妖山而去,内门与外门皆有一座藏书阁。
与外门相比,内门藏书阁就显得寒酸许多。
一进藏书阁,便是一位长老坐在桌案间,似在假寐。
孙大牛走了过去,躬身道:“外门弟子赤鬼,特来寻一身法。”
他拿出寂鹤的令牌,放在桌案之间。
那长老这回不再装睡了,悠悠转醒,打量了孙大牛一眼,拿起桌案上的令牌看了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你要寻何种身法?”
孙大牛不假思索道:“弟子所寻身法,可日行千里之遥,也可百步之内,恍若电光,不知内门藏书阁可有此身法?”
那长老看了看孙大牛手中的令牌,站起身子,递给孙大牛:“你所说身法,有。“
孙大牛抬头看着那长老,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不在北冥。”
孙大牛并不失望,回道:”若只求一也可。“
”前者?后者。“
“后者。”
“跟我来。”
那长老踏步而出,行至一书架,随意拨弄了几下上面的书籍,左侧便有一道石门缓缓开启。
“进来吧。”
一入石门,景色又有不同,曼妙华光绚烂,符文刻印在空中,不断流动,一道道玉简便在那华光之中漂浮。
他淡淡道:“此处玉简皆是身法,皆符合你所说要求,你能拿到哪本,那便是哪本。”
孙大牛听明白了,伸手便向右侧一道漂浮的玉简抓去,那玉简忽的升起,他竟一把抓了个空。
那长老在一旁讲解道:“你有一刻钟时间,若是没这个实力,还是回外门选上一本。”
孙大牛扫了那长老一眼,脚步微微弓起,罡气自周身狂涌,使石室中漂浮的玉简一阵不稳。
下一刻,孙大牛猛地窜出,一把抓住一本在空中晃动不停的玉简落了下来。
那长老微微吃惊,却也并不如何意外,道:“将心神凝聚在玉简之上,你便可习得此法。“
孙大牛依法照做,心神受到牵引,意识一阵恍惚。
《冥府行》,聚积幽寒死气,每行一步,死气丛生,寒气逼人,若以冰法佐助,是为大善。幽幽信步之间,迈出黄泉之路,踏开冥府之门,转瞬之间,往生之路。
孙大牛似懂非懂,以他来看,这身法已经不能只是单单只是身法那么简单了,而是近乎于“道”了。
那长老好奇问道:“你得了什么身法?”
孙大牛犹豫片刻,还是道:“弟子得了《冥府行》。”
“冥府行……”
孙大牛已然抱拳离去,那长老还呆立在石室之中,嘴唇哆嗦着:“冥府行,冥府行……”
……
谭边的竹屋还未建好,孙大牛又开始倒腾起来,一直到深夜,孙大牛才完工。
本来他是不用这么长时间的,对付着凑合凑合将就着住着就行,但孙大牛做事极为细心,对于第一次造房子极为看重,势必要将其建成自己满意的模样,才肯罢手。
如此,过程中难免要拆下重装,这才浪费了诸多时间。
倒腾至深夜,孙大牛依旧有余力,而且精神奕奕。
对修士而言,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打坐,而这一过程,就能让他们得到很好的休息。
孙大牛则不同,他的《聚寒决》打从学会之后,也就在寂幽那儿练了练,这一路晋升,全靠顿悟。
此刻之所以精神奕奕,还是《体基》的功劳,他在呼吸之间,便可精纯灵气,这一过程,就相当于修炼。
只不过他人是往丹田里吸,他的《体基》是将灵气凝聚再压缩,将杂质挤出去。
而若是吸收灵气,则要用到《聚寒决》,一者吸,一者排,这一吸一排之间,剩下的,便是精纯无比,附带《聚寒决》冰毒属性的凶猛罡气。
当然,量是少了些,但浓缩的都是精华不是。
孙大牛也发现了,打从他从寂鹤那儿离去之后,境界一直在下降,尤其经过上次的“入道”,更是从筑基巅峰,掉到了筑基中期,而且还在掉。
但只要他一停下《体基》的修炼,他的境界便不会动弹,反而居于河岸,寒气上涌,有灵气入体,提升的征兆。
这是修士的本能,下意识的吸收灵气,只是打坐凝神吸收的能多些,但其实修士每时每刻都在吸收灵气。
孙大牛通过观察体内的变化,自认为这是好现象,他认为,这就是打造道途基础的一种。
在他想来,什么时候他的境界实在掉不下去了,这基础也就打好了,也就可以使用《聚寒决》修炼了。
在此之前,他是碰都不会碰《聚寒决》。
这给了孙大牛新的希望,为什么他能忍气吞声忍受讲武堂那些人的指责,而选择低头,便是因为孙大牛确实是想要一心修炼。
他还不想死,当然,经常会饿这一缺点还是很难受。
而之所以选择一门身法,乃是他从上次的生死擂中发现了自己的弱点。
他的速度不够快,虽然他力量强大,但打不着人也是个靶子,他也不曾学过术法,可以远程攻击,孙大牛也不喜欢那玩意儿。
相比起来,刀刀入肉的快感更让孙大牛沉迷,他脑中经常划过寂鹤那璀璨的刀光,他觉得他永远也忘不了大树下那抹瑰丽惨白,与其相比,世间的形形色色显得极其乏味,那是能让他为之倾倒的力量。
想想那寒青四人,仗着学过术法,可以飞行,在远处肆意轰炸,吊着他打,要不是他学过《体基》,早就死于寒青四人之手。
便是最后获胜,自己也是难看的很。
而若是那时候他有一门身法,情况自然大会不同,不说电光火石之间,立斩寒青四人于刀下,起码身形也能灵活性,躲避攻击的可能性也高些,不至于那么难看。
人生,本就是在不断失败中吸取教训,使自己变得更完美的过程中度过的。
孙大牛不算失败,但孙大牛又学到了一点,总结与自省,并深以为然。
他对于今日的收获是很满意的,虽然在讲武堂与外门藏书阁碰了一鼻子灰,但却得到了《冥府行》,这便是收获。
讲武堂他已不打算再去了,去,也是自讨没趣。
孙大牛心中认为,个人有个人的道要走,上师讲的不一定适合自己,虽说有触类旁通一说,但对他的提升却少之又少。
修士讲法与凡人讲课可不同,修士讲法玄之又玄,听懂了那便是听懂了,听不懂,那也许一辈子都听不懂,没有凡人死记硬背那一套,重在一个“悟”字。
半年有多少的上午,七年又有多少,有那个时间,练练《体基》,练练寂鹤的《基础刀法》他不香吗?
孙大牛细细数来,总结自身。
到现在为止他已然学会《体基》,炼体法门,用以炼体,精纯灵气。
《聚寒决》,心法,用以吸收灵气,使灵气转变,更具有进攻性。
还有即将要学的《基础刀法》,武技,增加进攻手段。
以及《冥府行》,身法,增加自身速度。
孙大牛举首望天,想着还缺什么,这才发现,原来,一路走来,自己早就得到了那些所谓的仙家手段,杀伐之术,此刻竟然啥也不缺,就等着他修炼呢!
孙大牛无声一叹,摘下面具,嘴角勾出讽刺,喉咙像是两块石头不断摩擦,嘶哑的声音传出。
“恨这风雪还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