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应霞姐姐结婚那天早上天还是露出了会儿阳光,等接亲的队伍来了的时候,天就阴了下来,隔了有一会儿那雨便下了起来,后来渐渐雨变作了雪,悠悠飘下。不一会儿,路上、墙头、屋顶就积下了一层白白的雪沫。
迎亲的人从几辆拖拉机上都跳下来,两人拎一食盒,鱼贯而行,到应霞家门口了,里面的人早将门拴住,让外面的人进不去。这时里面的齐喊道:“红包拿来!”外面新郎一行人应道:“门开了,才有红包!”里面的又喊:“从门缝塞进来!”外面的新郎等不急了,从兜里掏出一把红包,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红包从门缝往里刚露头,里面的人七手八脚就哄抢了起来。差不多十有七八都得了红包,往边上站住了,这才派人将门打了开来。外面的人早一哄而上,将门挤开了。此时,里面正堂,应霞的父母已经穿得齐齐整整端坐在堂内的椅子上。司仪在旁边站着。两边围着很多人在看。
那时新郎官已经跨进院子里,一行接亲的人将拿来的东西都放在檐下,然后招待客人的人将来客都请上了桌,并陆续上菜了。新郎官穿着崭新的中山服,胸口系着假花,一段红丝绸大绑在身上,留着一头短发,四方脸,中等身材,走进堂里,就跪下去,朝上座的岳父母磕了头。
(这里额外交代一下,应霞的姐姐名叫应萍。)应霞和新娘在里屋,等人叫的时候,应萍的闺蜜就搀着着她往大厅走,这时新郎就在门首等。新郎看新娘子出来了,就走上前去牵她的手。此时司仪开口笑说:“这新郎急成什么样了!”众人一阵笑后,司仪又说:“二位新人过来这边!”新郎拉着新娘重回到堂前,这次两杯茶在面前,由新郎依次敬给了新娘的父母。接着新娘新郎退到门口,齐跪下,向女方父母又磕了三个头。新娘这会儿已经泪流满面,拉过了应霞和父母哭成一团,众人上前去才劝了一回。司仪又扯开嗓子喊道:“礼成!”
新郎已将新娘抱起来,跨出了堂门。应霞的妈看着养这么大的女儿,说嫁人就嫁人了,心里失落极了,又忍不住在里面哭。平常相要好的妯娌就在一边劝,一边哭一边涕鼻涕,哽咽说道:“女大不中留,况且还是个养的……”她嘴里叽叽咕咕,大伙也只顾劝,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讲什么。此时,外面来接亲的差不多都下席了,抬了空食盒,迈着重重的步子,跟着新郎走了出去。同新郎一起走的,还有女方族里的人,应霞和应勇也在跟去了,应勇作为小舅子今天得了红包,高高兴兴抱着盒子,同着姐姐姐夫还有应霞,也上了车,由姐夫抱着,应霞则坐在应萍旁边,紧紧抱着姐姐的胳膊。
来的人数是定的,就是食盒占了地方。返程将食盒都收在一起,人都站上去,这拖拉机才轰轰地发动了起来,接新娘的队伍返程了。那个时代的道路,少有水泥砌筑,好一点的沙石铺就,一般情况就是压实的土路而已。还好冬季里路上没积水,不会泥泞,况且这季节就是路上的土是湿的,也被冻成了土块,于行车没什么障碍。
从小兆到新郎他们村,中间隔两个村,路程五六里。迎亲车队一路行走,一路鞭炮放着,鞭炮的硫烟里夹杂着下得越来越大的如絮的雪花。出了村,风一下子大了起来,眼际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雪将整片田野遮住,满地的麦苗被雪压着,仿佛沉睡了一般。
返程的迎亲队伍在路上缓缓前行,先开始他们都站在车上,等出了村,大家在风雪地肆虐下,纷纷蹲了下来,挤在一起,还直打哆嗦。
好不容易到了下一个村,本来路线从那个村的村外的路过去就好了,怎奈风雪太大,他们改从村里的路过。后面一辆拖拉机又扔下一串鞭炮,扔在路上,烟冒了起来,接着啪啪啪啪地响了起来。原本空荡寂静的村子,顷刻就围满了道路,此刻还有人相互喊着“来看新娘子喽!”,三五成群地围上来看。
车队已经穿过了村路,往西走去,这时还有小孩儿跟着车队,等车队远去了,他们才散了开来。村才又恢复了往常的情形。
一路的风吹雪落,车不好行,人又挨冻受冷,原本不远的路,竟然走了老半天。当看到应萍夫家他们村的时候,大家心里只有别再受冻的想法,连饥饿都忘记掉了。
村子渐近,风也渐微。应萍看到眼前的场景,心里是悲喜交加。喜的是,遇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托付对人了。悲的是,自小长大的家,朝夕相处的亲人,不能天天见面了。想到这里,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趁人不注意,她偷偷用衣角拂拭掉了。
回神来,她已踏入夫家的大门,依然是琐碎的礼仪。等拜了堂,夫妻二人进了里屋,换了一套衣服出来,这是宴席才开始了。所谓吃的,无非是猪羊牛肉,时果鲜蔬。院子里满满塞了一二十张桌子,菜一道道地上,人一桌桌地散去上来。新郎拉着新娘,一桌桌地敬着酒。这边的司仪在上面还一边讲着话,伴随着旁边的鼓乐声。
那司仪又发话了,用喇叭喊道:“咱们婚宴等下结束了,晚上七点在村里戏台那边还有秦腔戏,请了县上的名家,大家别错过了!”底下人光顾筷子在碗里面夹菜了,没人理他。
大家吃饱了,喝足了,就散去了。留下了杯盘狼藉的一片,这才找了帮忙的收拾了起来。等清空了场,将租的桌凳,借的碗筷锅盆还了,应萍才和他丈夫,和诚,松了口气。
不过,这会儿戏台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和诚他村的戏台是在离他家不远处的大队的所在,大队那边特意誊出了一间屋子当作演员的更衣室。
演员是县上的剧团请来的,共来了三个人,此刻已经在更衣化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