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有点意思。”那狱卒连忙对外面班房喊道:“何三,快来瞧新鲜嘞,顺便把酒拧过来。”
“来嘞。”没多会儿,另一个狱卒便拎着酒下了牢房,好奇道:“看啥热闹啊?”
赵武接过酒坛子顺小窗递了进去。
胡州接过酒坛,放在牢房里的桌子上,再将那包砒霜打开了,然后将那碗没吃完的牢饭往地上一倒,用空碗舀了半碗砒霜就往嘴里倒,倒了一满口,放下碗,提起酒坛就喝了起来。看得三位狱卒是张目结舌,下巴颏都掉地上了。赵武啧啧称奇道:“见过作死的,但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三人就见胡州是一口砒霜一口酒,就这么几个来回,那一大包砒霜可就去了一大半了。
牢头连忙问道:“感觉如何啊?”
胡州吧唧吧唧嘴道:“嗯……有点感觉了,还是不够味儿。”说罢,干脆将剩下的砒霜全都倒到酒坛子里,然后用手指头在里面搅了几下,再拎起来晃荡晃荡,所幸抱起酒坛子就仰脖子往下灌!瞬间一坛酒下了肚子,就见胡州他人开始原地晃悠起来。
赵武拍手道:“快瞧,这毒药来劲了!”
胡州摇摇头道:“这酒劲是上来了,可药劲没上来啊。”
“嚯!你是不够还是咋地?”
“还有吗?”
“有啊!”牢头也来劲了,吩咐道:“去把咱们的存货也拿来。”
…………
胡州看着桌子上的“存货”,犯难了。
牢头笑道:“怎的,整不了了?”
胡州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啊这存货不多,而且老这么吃也不过瘾啊。”
“那你还想怎的个吃法啊?”
胡州眼睛一亮,有主意了:“要不把它搓成汤圆,煮着吃。”
“得!”牢头点点头道:“只要你能想出来的,咱们能做到的,都满足你。咱哥仨就跟你耗上了。”牢头转而又对一旁道:“何三,去叫厨子。”
“叫厨子干嘛呀?”何三不解问道。
“叫厨子干嘛?还能干嘛?让他过来搓汤圆啊。干嘛!”
一会儿工夫,厨子打着哈欠就来了,见牢头道:“我这想打会儿盹都不成,您老这是又要开小灶啊?”
“别废话,系上围裙来搓汤圆。”牢头不耐烦道。
厨子见牢头不耐烦,自己也不耐烦道:“这还没到正月十五呢,吃啥汤圆啊?”
一旁的赵武故作神秘道:“这汤圆啊,你准保没做过。”
“嗨,做个汤圆还有啥技术含量啊?”
“不!”牢头连忙接话道:“这回做的是砒霜汤圆。”
厨子一听砒霜汤圆,以为开玩笑呢,也跟着逗乐道:“您老这是吃腻味了大鱼大肉,想换换口啊?”
“去你的!”牢头一挥手,再一指牢房里的胡州道:“想吃砒霜汤圆的不是我,是里面这主儿。”
厨子听罢,见几位不像是开玩笑,对里面的胡州一竖大拇哥儿道:“行!哥们儿厉害呀,能整别人整不了的。”
“嗨。”胡州摆摆手道:“反正我都是活不过今晚的人了,要整咱就整个大的。”
“行啊。”厨子想想又道:“可这砒霜它不像元宵粉能抱团啊,这玩意一见水就化开了。”
胡州听了,也跟厨子调侃道:“行啊,行家呀!平日里没少给人下‘料’吧?”
厨子还不好意思了,赔笑道:“那都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行了,这问题还不好解决呀。”胡州对厨子道:“你把这砒霜跟元宵粉混着和一起不就能抱团了嘛。”
厨子摇摇头,佩服到:“可以啊,这亏了你是怎么琢磨的,咱试试吧。”
说做就做,两狱卒清干净了桌子,厨子拎来了元宵粉,和着砒霜就揉开了。没多大会儿功夫,一个个的砒霜汤圆还真就搓好了。
这厨子至打进了衙门,这些年没少在囚犯的饭菜里下毒,为料理这些特殊的牢饭,厨子单有一套厨具,怕的就是弄不好能毒死自己人。闲话少叙,厨子没费啥劲,一大锅砒霜汤圆就煮得了。那阵味儿,别说衙门厨房了,就连大街上都能闻得着。走过的街坊还纳闷了,这还没到开春呢,衙门咋就灭起虫来了?
厨子怕胡州不够,连锅一起端到大牢里了。一进大牢,连牢头和两个狱卒外带一牢房的囚犯都捏着鼻子,太味儿了。
大家也不管那些了,连汤带水的给胡州盛上了一大碗,然后递了进去。
胡州提鼻子一闻:“这酸爽,够味儿!”也不客气,接过来呼呼啦啦三五口就给造完了。把碗往外一递:“再来碗。”
如此这般,转眼胡州就干完了七八碗。看得牢房外的四人都吓傻了,别说这是砒霜做的汤圆,就是真的汤圆,撑也能把人撑死呀。狱卒何三实在是忍不住问了句:“好吃吗?”
“要不你也来碗?”胡州笑道。
何三连忙摆手:“您客气……您客气,您得着……您得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大牢这边瞎胡闹先放下不说,单说正是这时,抬着紫一一送往衙门的轿子可就到了。彭鑫依旧是不敢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命人先行通禀后,还是开了后门,彭鑫让几家丁簇拥着将紫一一送进了衙门府的后宅。
正巧那周知县吃饱了晚饭,在自家院子里遛弯,一听彭鑫带了个貌美娘子来,就连忙叫人开了后门,迎了过去。
彭鑫一见周知县,提鼻子一闻,便客气道:“府上这是在杀虫呢?”
周知县也连忙客气道:“见笑、见笑,这是囚犯胡州痨病犯了,几个手下在给他熬药治病呢。”
这话可听得紫一一犯嘀咕了,她没进大牢,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啥事,只是奇怪这胡州好端端的,怎的就得了痨病了?既然自己演的是胡州的妻子,不能不闻不问,于是连忙对周知县行了个万福道:“老爷安康,小奴家正是胡州之妻,胡尤氏。不知老大人方才所提之人可是我那夫君胡州?”
“啊,这个……”周县令他也不知道此女子是何来头,不敢乱说话,唯有先看彭鑫的眼色行事。
彭鑫连忙道:“是不是胡州的,咱们先不说,别忘了你虽是用我府上的轿子抬来的,但为的是带你来见官的。”
“这是……”周知县是越听越糊涂。
于是彭鑫将眼前这胡尤氏进彭府后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周知县听罢,点头道:“那就是说此女子最有嫌疑咯。”
“正是。”彭鑫还假模假样的对周知县拱手行礼道:“还望大人为学生做主啊。”
“嗯。”周知县也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官架,左手一背,右手捻着胡须,迈了个四方步道:“那就将此女子收监,待到上堂再审吧。”说罢,提高嗓子对府上随从道:“来呀,将这胡尤氏押入大牢!”
“且慢!”彭鑫一听要押入大牢,连忙拦住道:“此女子虽有嫌疑,但既然敢跟我来衙门对峙,料想也非十恶不赦之人,学生提议将此女子软禁才较为妥当。”
“嗯?”周知县起先不知彭鑫对紫一一有非分之想,听话听音,见他这么说才会过意来,点点头道:“嗯……嗯、嗯。言之有理。”周知县再对一旁听命的随从道:“那就将这胡尤氏带到沐香堂候审吧。”
“是!”“得令!”
待紫一一被俩随从押走,彭鑫随周知县进小书房品茶。彭鑫少不了一番交代,他与周知县狼狈为奸,无话不说。自然是开门见山地告知周知县,此女子是他心仪之人,一定要看好了,好生对待。说罢打袖笼里掏出一件用粉红绣帕包裹的物件,轻轻放在方桌上,用手推到周知县的跟前。待彭鑫将手拿开,周知县打开绣帕一瞧,立刻就傻眼了。
只见那物件虽小,但异常别致,乃是一串金刚菩提手捻。周知县连忙捧在手里,满心欢喜道:“哎呀!好玩意啊!好玩意!”就见那是一串十二瓣的麒麟纹大金刚,颗颗都如小核桃般大,十三粒菩提大小一致,纹路相仿就如复制出来的一般,看色泽,颗颗都朱润透亮,已被彭鑫这个行家盘玩得如同附着一层红漆。
周知县将手串握在手中,闭上眼睛盘盘捻捻。一边盘一边摇头感叹道:“这手感……好啊!好!”
彭鑫见他喜欢,端起茶杯,揭开杯盖,边用杯盖撇着茶沫边道:“我知道你垂爱我这十二瓣麒麟金刚已不是一两日了,今日我就忍痛割爱,送与你!”说罢,吹了吹浮沫抿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又道:“不过这好玩意可不是白给的。”
“我明白。”周知县睁开眼睛,细细观赏着手中的金刚菩提,接而道:“说吧,你待要我将那胡尤氏怎的处理?”
“处理?”彭鑫“嘿嘿”一笑道:“我要你好生对待她,这女子乃难得的仙境尤物。若能得到她,我纵然是倾家荡产也值了。”
周知县赔笑道:“唉,别怪我多嘴,这也有些过了吧,此女子虽是颇有姿色,连我多看几眼也难免不心动,但女人哪儿没有?再不济的,青楼女子任挑任选,何必为这样一民间女子……”
彭鑫还不等周知县话说完,不屑道:“你瞧你那点儿出息,这胡尤氏岂是那些个青楼的庸脂俗粉所能比的。唉……”彭鑫说罢,站起身来,一边踱着步,一边又道:“你知我在别处也置办了宅院,养着七八个女子,个个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那花街柳巷更不必说,你我也算得上是常客了,但若真要我将这些平常女子统统赶走只换那胡尤氏,我也心甘情愿。”
周知县点点头道:“唉,君子所好各有千秋,你好风月之事,我好黄白之物,我也不多说你。那你之后作何打算?总不能成天地跑来我衙门里跟一少妇厮混吧?再说了,这小娘子暂押在我衙门里,这事你家那河东狮也是知晓的,你若老往我这儿跑,必然引起她的怀疑。”周知县这话虽是不中听,但又不无道理。彭鑫捧着茶杯,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皱眉道:“容我再想想。”
放下这俩狼狈为奸的主儿不说,单说紫一一被俩随从送入了衙门后宅的沐香阁,彭鑫还专挑了一老妈子,一丫鬟伺候着紫一一,说是伺候不如说是多找两个贴身的女人方便看着她。
紫一一哪有不知,此时她一心想着去那大牢寻胡州一看究竟。这一老一小俩妇人哪儿看得住她?就见她刚进门,乘着这两妇人不备,抬手用剑指在她们的后脊梁上轻轻一点,就将二人放倒在了大厅中间。接着贴着门学着小丫鬟的声音提高嗓子对门外道:“不好了!这胡尤氏更衣时突然晕倒了,快来人啊!”
门外的俩看守方才已经见过紫一一的容貌,哪有不为所动的?只不过知道此绝色女子既然不送大牢,而是被送到此处软禁,就意味着非比寻常女囚。自己连她衣角都没机会摸着,只能暗叹自己没这褔份。此时乍一听她在更衣时晕倒,难得有机会一睹玉体,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顿时喜出望外,就想想鼻血都差点喷出来了。二人互递一个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淫笑,连忙推门就往里闯。前脚才一进门,就见俩妇人躺在地上,哪有胡尤氏的身影?心知不好,赶紧走到跟前查看,等回过神来才知中计,但为时已晚。紫一一忽然从门后窜出,双手变掌左右开弓,拍在二人的后背上,二人顿时倒地不省人事。
紫一一得意一笑,拍拍手正要转身出去,回头看看倒在地上的两个衙役,心想总不能就这般大摇大摆地往大牢里去吧?心生一计,原地转了个圈,变化成其中一个衙役的容貌,在才放心地往大牢寻去。
再说那大牢中,此时胡州已然将整锅的元宵连汤带水吃了个底朝天,一抹络腮胡道:“还有吗?不够吃啊!”
狱卒赵武摇头感叹道:“你这胃口只怕是穿了洞吧,啊?这么个吃法,换了他人别说毒死了,就撑也撑死了。”
牢头点头道:“嗯,看来里面这位大兄弟说得对,那药铺掌柜坑我钱了。”
狱卒何三不解问道:“怎么说?”
牢头又道:“只怕他卖我的根本就不是砒霜,是白面啊。”
胡州“哈哈哈!”仰天笑道:“他卖你的是砒霜没错,只是不纯罢了,吃着不得劲!”
厨子一听说不得劲,他倒来劲了,连忙道:“大兄弟,既然这砒霜吃着不得劲,我那儿还有私酿的‘阎王唤’你要不试试?”
“阎王唤?”胡州起身走到牢门边道:“没听说过啊,啥玩意儿?”
厨子自豪道:“这对于你来说,可是好酒啊,都是用好东西泡出来的,里面有夹竹桃叶、鸩羽、雷公藤、马钱子。”
稍懂药理的人一听便知,这四味均是毒药,其中任何一样吃进肚子里,都能要人命,月楼无仙的仙师太乙真人那也是炼药的行家,作为徒弟的月楼无仙哪有不识得这四味毒药的,他所变化的胡州一听反而乐了:“哎呀!这是好药酒啊,快拿来,快拿来!”
“你等着哈,我这就取去。”厨子说罢,屁颠屁颠地跑自己屋子里取酒去了。
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见他又“嘿咻、嘿咻!”地抱着个大坛子回到了大牢里。
胡州见酒来了,对牢头道:“牢头,隔着个铁栅栏怪碍事的,这酒坛子大,也递不进来,不如你就开了牢门,让我出来喝这厨子的特酿,你意下如何呀?”
牢头事先早有耳闻胡州是憋宝的主儿,没点本事干不了那行当。而且也亲眼见着他脖子手脚都没带家伙事儿,自己就跟着进了大牢,知道胡州这主儿铁定不会跑,就他方才在堂上露的这两手,要真想出去,光靠他们哥四个哪儿拦得住?所幸点头道:“放你出来也不叫事儿,不过咱丑话可说在头咯,我得锁着你点儿,倒不是怕你跑了,知道你有能耐真要跑,咱哥几个也拦不住你,只是怕突然来人看着了,传到老爷那儿,我哥几个不好交代。”
胡州听罢哈哈一笑道:“行!拿镣子来!”
镣子递进去,胡州倒挺自觉,自己就把手脚给锁上了。
牢头这才将牢门打开,让胡州出来。
那赵武、何三倒挺会来事的,将胡州让到桌前坐下,手往桌子上一指道:“大兄弟你瞧,牛肉、花生,都给你备着呢,好下酒。”
胡州开怀大笑道:“行啊,这断头的践行酒喝的惬意!”说罢用手捻起一块牛肉丢嘴里,正要举起酒坛子往嘴里灌,却听一秀气的男人声音道:“这么好的毒酒,这么多人看着你一人吃,多没意思啊!要不我来陪你吃上几碗?”
牢头一听,心说:“这天底下不怕死的人,怎么今日都到这大牢里聚会来了?”
众人顺声音往班房外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那紫一一变化的衙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