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乔西微坐在沙发上，突然收到了江厉玄的短信。
上面只是简单写了让她看电视，并打上了哪一台。
他记得清楚，江厉玄是不爱发短信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打电话……但是这一次他用上了短信，大概是因为昨天不打扰的约定。
乔西微看着江厉玄的名字，伸出手拿过了遥控器，调到了江厉玄说的那一个台。
徐璐怡公司的产品发布会？
徐璐怡的表情有些尴尬，屏幕上打着几个大字，隐去了现场的声音，有记者正在做解说。
“盛佳老板徐璐怡在外面有男明星，发布会上有记者指出，流出大量**……”
有男明星？**？
乔西微立刻拿出手机，不用费心搜索徐璐怡的名字，就一眼看见了热搜排行榜正在往上不停飙升的关键字。
徐璐怡，**。
她点开，果然看见了发布会现场一团混乱的视频，有人拍下了全过程。大屏幕上先是放着产品的图片，一张一张，有专业的人负责讲解，但是画面一转，突然替换成了暧昧的照片，除了暧昧，还有一些经过后期处理的图片。
底下的评论也是一片哗然。
“我在现场，真心有眼福，徐璐怡看着这个年纪了，身材和皮肤还是不错的。”
“后期已经加了码，求无码照片。”
“现在已经封了，兄弟你来晚了几分钟，早几分钟还是可以看见的。”
“私信私信！求照片！”
……
她看了一眼评论，已经明白了什么。
江厉玄让她看，这事情除了他，别人大概也没有能力办到，更加没有动机。但是他……这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吗？
乔西微动了动眉头，沉默。
视频里徐璐怡的脸色惊慌，整张脸充斥着苍白，坐在位子上六神无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现场开始疏散人群，但是混乱的场面根本就控制不住，有人开始闹场……
一直到了下午，乔西微再一次翻看新闻的时候，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盛佳从***之后，接着爆出化妆品造假事件。
因为之前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就是打着敏感肌也可以放心用的旗号，声称所有的化妆品都是天然来源，经过严格检验，允许使用，如果出现质量问题一定赔偿，所以这一次的新闻出来，无疑啪啪打脸。
短短几个小时，有使用过盛佳公司产品的人也站出来说话，拍出脸部过敏的图，上传之后指认是因为用过盛佳公司的产品才导致烂脸，引起了一片议论。
顿时事件开始上升到不可逆转的地步，盛佳股票大跌，一时间负面新闻满天飞。
乔西微将手机关了，没有再打开过，她即使不打开，也知道是关于徐璐怡的新闻。
事件一旦开始发生，就会无限制地发酵下去，现在徐璐怡就算是想要挽回可能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仰头，躺在沙发上，心思却没有在徐璐怡的事件上。
这事情是徐璐怡咎由自取，她心里应该也清楚，从开始到现在，势头几乎就是一边倒，徐璐怡做的一点小补救根本就没有办法填上这个巨大的坑，但是她本人也没有出来发生，估计是明白这件事情背后主导的人是谁，她没有能力去抗衡。
现在她关心的……自己混乱的状况。这一次江厉玄的态度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从母亲是姚青岚撞死的真相爆发之后，江厉玄似乎真的重新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江厉玄，那个会一直站在她身边，不论她做什么决定都一如既往支持的江厉玄，无条件相信她的江厉玄……
姚青岚下跪的场景一次一次在她的脑中播放，她开始仔细思考姚青岚话里的意思。
这些话她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奇怪的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替江厉玄着想。他那天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大概震动不亚于她吧？是自己的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情，偏偏这事情还被乔子妮知道。
曾经那么光明磊落的人，突然在某一时刻就有了把柄，有了牵制，今天她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江厉玄对乔子妮的厌恶和避让，这和这些年的隐忍也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现在，他依然在忍着，不是吗……
乔西微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脖子，闭目养神。
医院。
光线从昏暗的病房中透了进来，窗帘被紧紧拉着，但还是会有光从缝隙中漏进来。
姚青岚缓缓睁开眼，看着光，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她已经清醒了很久，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干什么，全身都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
她想开口哭，但是哭不出声，想开口叫，想喊，想伸手扯烂床单……但是提不起力气。一点都提不起劲来。
她的脑中掠过无数种死亡的场景，一次一次，像一个诱人的甜品一般，等着她朝着它们走过去。
这种情绪已经在她脑中掠过无数次了，但是每一次画面停留在江锦衍和江厉玄的脸上时，她就会克制住自己，止住自己所有的念头，控制自己的思绪不朝着那些地方漂移……
可是好难，活着好累，爱着也好累。
这么多年的自我折磨，这罪孽似乎除了死，什么也无法偿还。甚至就算是死了……她也还是偷活了几十年。
几十年啊，这么多年，她要怎么还。这么多年……她要怎么消除自己对夜晚的恐惧，怎么让自己重新开心起来？
姚青岚动了动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拥着被子，推到一边。
她机械地转身走到了窗台前，盯着窗外透进来的灯光。
“就算黑暗笼罩得再严实，也还是会有亮光进来的。”她记得江锦衍曾经告诉过她。
在她自我折磨，疯狂失眠，一秒钟都合不上眼的那几天里，再贵的护肤品用在脸上也失去了功效，她熬着每一个夜晚，每一个……
对啊，亮光总会透进来。
但现在……终究成了别人的亮光。
别人活得光亮，在她这里便只剩下了黑暗，即使透进来了，也只是讽刺和对比而已，不会有其他作用了。
好累。
不想动。
这么多年，看见窗户第一个念头便是跳下去，看见利器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往身上割，在外面光鲜亮丽地笑着，对所有人温和，保持着作为一个江家人应该有的形象，一回家，所有的东西都随着妆容一并卸了干净……所以她执着于做一个家庭妇女，只有家会让她觉得真正的安心。
她闭着眼睛，摸索到了窗口，伸手撩开窗帘，手指在窗外一晃。
阳光在她手上炙热地灼烧着，病房里有空调，不觉得热，但是触到温度时，还是觉得焦心。
她没有脸面求得任何人的原谅。
她伸手将窗子打开了，睁开眼，无意中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没有在意，眼神无波无澜地转到了窗子边缘。
门突然打开了。
江锦衍一愣，看了姚青岚一眼，开口道：“怎么了？怎么起来了？”
姚青岚动了动，机械地扯了扯嘴角，“看阳光很好。”
江锦衍盯着姚青岚看了半晌，有些犹疑，但是没有深想，将茶点放在了桌上道：“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平常就闹着减肥不吃，现在营养跟不上，随时都有可能晕倒，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下午茶，先吃点东西再看阳光。”
姚青岚有气无力地转身，走到了病床边，看了桌上放的东西一眼，轻声开口道：“放着吧，我先睡一觉。”
江锦衍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
姚青岚已经坐进了被子里，闭着眼睛躺了下去。
江锦衍知道劝也没用，她平日里食欲就没有多好，经常是花心思做了一堆好吃的，最后就只是看着他吃，这次大病之后就更是了。
“你……”江锦衍欲言又止，看了姚青岚一眼，“别再低血糖晕倒了，记得吃这些。”
姚青岚没有回答，闭着眼睛，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
江锦衍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姚青岚的眼睛突然红了，转过头去。
他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出了病房，轻手轻脚的将门给关上了。
一室寂静。
很久之后，姚青岚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依旧是一潭死水，失去了所有光亮。
她的眼神再一次瞟到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上，疲惫已经侵袭了她的每一个毛孔，她想睡觉，想闭眼，甚至是……一觉不醒。
阳光移动了一些。
姚青岚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个尖锐的剪刀。这是她这几天来唯一找到的能用的东西了。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无数个和江锦衍在一起的场景，只是以往想起来的时候，这些画面都是色彩缤纷的，仿佛拥有鲜活的温度。而这一次……灰黑的色调映衬着她的整颗心都在往下坠着，一直跌倒了某个冰凉阴冷看不见底的地方。
嚓。
碎掉了。
有什么东西……跟着碎掉了。
姚青岚闭着眼睛，酸涩的眼眸已经没有眼泪，疲惫也缓慢地爬上眼角的细纹。
光影变幻，阳光西移，窗前渐渐暗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