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过这个游戏吗?‘冻与解冻’的游戏,如果这一刻时间被冻住、上帝被冻住、你被冻住、我也被冻住,所有的人都被冻住,没有人听见你说话。
那么你敢不敢跟我说些小秘密?
比如你曾经在超市里偷吃过零食,还不止一次偷窥过女生的裙底,或者还欺负过一些自卑的丑女孩,再或者敢不敢承认你喜欢我。
徐昂篇:
天气太冷了,越来越容易伤感起来。
但是它好像越来越漫长了,我开始变的越来越胆小,甚至自闭,不敢确认那些阳光流淌的声音、女孩因我而起的回眸和粲然,以及呼啸的长长短短的北风邋邋遢遢的东突西窜过柔韧明亮的玻璃窗漏下来的温暖……
还有郗璨转身后影影绰绰的背影在我们最安全的平淡如水的友谊中悄悄发酵的微妙质变。
去上课的时候,我打算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去跟郗璨打招呼,但是她似乎下定决心打算开始刻意疏远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替我在她身边占一个座位。于是我坐到阶梯教室最角落的位置上,两节五十分钟的课被任课的教授拉扯的那么细长,我一如往常的打瞌睡、发短信、翻杂志、听歌或者发呆,只是没有人在我打瞌睡的时候会用笔尖在我脸上恶作剧的画一只乌龟,没有人在我发短信的时候会斜着眼睛偷看,没有人在我翻杂志的时候会很不厚道的抢走杂志,没有人在我听歌的时候分享另一只耳塞……
在我打完瞌睡突然醒来的时候,我突然抬起头去寻找与我隔着三条过道二十三个座位的郗璨,她貌似专心致志的看着黑板上的板书,于是猜想她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正当我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办法去巴结郗璨的时候,她主动走到我的面前,主动对我笑了,我一边按捺着满心喜悦,我一边等着她主动跟我说话。
“徐昂,给你,你赢了。实力很强大噢。”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每次从她手中接过那枚指环都是欣喜激动和很有成就感,而这次却有种破土而出的忧伤和锋利的刀锋划过皮肤的残忍。
“是不是开始仰慕我了?”我故作轻松。
“嗯,我决定提前去实习了。”她掠了掠前额的刘海。
“这么急吗?”
“嗯,晚上一起吃顿饭吧,就当为我饯行呗。”
“去哪儿?什么时候走?”分离是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发生在这样的寒冬。
“瑞士,时间不确定。”
那晚我一直在喝酒,后来一直在唱歌,虽然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我更知道自己唱歌永远只有两个音。
一直喝,一直唱,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躺在酒店里,郗璨坐在地板上,头靠在我的臂弯,正安静的熟睡着,我的脑袋在剧烈疼痛,轻轻晃了晃脑袋她就醒了,彼此都有点尴尬。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喝醉之后没有出洋相吧?”我紧张兮兮地问郗璨。
她笑着摇摇头,“真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仔细想了想,一片空白,但是疼痛却在不断加剧,“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们不是应该在钱柜唱歌的吗?”
“是啊,后来你喝高了,不省人事地倒在沙发上,怎么叫你都叫不醒,大家就把你背到这里。”
“现在几点了?”我问。
“快十点了。”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回学校吧。”
“你真的决定去瑞士实习?”
“嗯!我很喜欢那里的生活环境。”
我靠着人工湖边的柳树,枯萎的树干,莫名的想起了一句话:“哥靠的不是树,哥靠的是寂寞。”
郗璨坐在柳树边的长椅上仰着脖子问我为什么神色凝重。她总是爱引用成语,而且是一厢情愿的调戏成语,就比如说我现在顶多也就是“若有所思”并非“神色凝重”。
前方有一群男男女女支着画板在写生,所有的画板上都飘零着枯黄的落叶,而我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上,从我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到现在,她始终埋着头全神贯注的画着画,瘦高而羸弱的排笔在丰腴的白纸上划出一道道绮丽悠长的呻吟。
厚厚的积雪堆积在校园里,三三两两片枯叶落在雪地上。
有的缱绻,留恋秋风的绚烂。
有的破碎,迎接严冬的冷漠。
只是到了那个女人的画板上落叶都变成了绛紫色,格外寂寞并且分外妖娆的绛紫色落叶,像整片荧幕上的雪花点密密麻麻的吞噬了一整个秋天的记忆。
“你见过紫色的树叶吗?”我用脚背轻轻踢了踢郗璨的靴子。
“未曾见过。”
“她为什么要画成紫色?”
“艺术呗。”
“艺术也不能糟蹋真理啊。”
“有道理。”
“敢不敢?”我眯缝着眼睛挑了挑眉毛指向那幅飘满紫色落叶的画。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指环,下定决心想把它留在郗璨的身边。
郗璨歪着脖子一声不吭的打量起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正低下头从一堆排笔里挑出身材最细长的一根,为叶子画出一根根纤细的经脉,那些紫色的叶子添上骨骼之后一片片在凝重的空气里活跃起来,冷风一吹,幻化成一片片锋利的尖刀迎面飞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敢!”她瞪着我,试图用她憎恨的眼神将我满脸的得意千刀万剐。
最后她从凳子上跳起来,迈着烈士刘胡兰慷慨就义时的步伐,雄赳赳的奔过去,抓起地上的颜料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洒到落叶缤纷的画板上……
郗璨的面红耳赤的模样像阴雨后的阳光晒干了我心中眉头深锁的惆怅。
“啊……我的画!你干什么啊你?你是谁啊,从哪儿钻出来这么个疯丫头?”画画的女人火冒三丈的把手里的排笔摔到地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认错人了。”郗璨装腔作势的连声道歉,眼角有丝狡黠像轻佻的流星滑过厚重的夜空。
在她身后一群正在绘画的学生惊讶的抬起头,放下各自的画一起围上来,几片残缺的枯叶被愁眉苦脸的秋风从地上吹到空中,冷漠的夕阳凝固在斑斓而刺眼的画布上,那幅画像一盘冷却后的残羹模糊了鲜艳的色泽。
“认错人了?我瞅你也不是没长眼睛的,你是没有长脑子吧!”那女人看了眼面目全非的画又看了眼满脸无辜的郗璨怒火终于爆发了。
“啊!老师,我长脑子啦,你看这不是吗?哎?老师您眼神也不好吗?我是真的认错人了。”
“你……”
围观的同学唧唧喳喳的指责郗璨:
“喂!你怎么说话呢你?好好一幅画被你弄成这样。”
“呀!怎么把画弄成这样啊!你不是有毛病吧。”
“好好的呆这里画画,招你惹你啦?”
“田老师别生气,喝口水喝口水。”
“我不气,我不气,我懒得跟她计较,我是心疼我的画。”
“老师,真的对不起,要不我给您重新画一幅?”我远远的听到郗璨小心翼翼的声音,笑的腰子都疼。
“给我重新画一幅?你哪个专业的?谁的学生啊?你……你们谁认识她吗?”
眼看她成了众矢之的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连忙赶过去把她挡在身后。
“我认识!田老师,真不好意思,她刚从医院逃出来……”我凑到她耳边说:“从前也是学美术的,后来得了场怪病,对了叫‘紫色狂暴症’,一见到紫色就发狂,严重的时候会口吐白沫见物就砸遇人便咬。”
郗璨一听立刻急了,“混蛋,你乱说什么呢?”
我伸手捂起她的嘴巴,“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事反映给我们院领导,组织群体师生众志成城团结一心共同看管好她。”顾不得身边的唏嘘一片,我一边信口雌黄一边从人群里连拖带拽把郗璨拉了出来然后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人工湖对岸,然后迫不及待的仰天长笑,郗璨满脸不屑,等到我笑够了开始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啊我,说太多不如沉默,都怪当年我年少无知、法眼未开,让你这个恶人成了我朋友!”她鄙夷的瞪着我。
“哎,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我拍拍胸脯,再笑就得岔气了。
“乐什么呀?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郗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听见了她白森森的牙齿发出使人毛骨悚然声音。
“你还记仇啊?咱们说好不准记仇的。”
“我这人从来不记仇,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说完抬腿就踩我的脚,幸好我反映迅速才躲过一劫。
为了让她脚下留情,赶紧从无名指上摘下戒指,恭恭敬敬的送到她面前,“哪!你赢了。”
据说戒指戴在手指上可以适度的按压肌肉,有安定情绪之效,而食指本来就是指示方向的手指,把戒指戴在食指上人立刻会变的开朗大度,果然郗璨平静多了。
有无数次冲动,我特别想跟郗璨说:“别走了,要是我们能够一起活到老玩到老该有多好。”
郗璨篇:
临走前,我跟徐昂坐在傍晚公园的草地上。
空气里漂浮着圣诞节刚刚结束的冷清,依然伫立在路边的圣诞树迅速衰老,铃铛和麋鹿都不见踪影,街上的行人突然变得稀少,每个人都围着厚厚的围巾,戴着口罩形色匆匆。
周围只剩下一堆小朋友唧唧喳喳的玩着游戏。
“冻与解冻”的游戏,一些被冻住的小朋友一动也不动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玩伴来“解冻”。
曾经相信我们之间会有没完没了的夏天,可以拌嘴,打闹,无所顾忌地肩并着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