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但却十分安静。天气渐渐转凉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只不过是过了一天,裹着软和斗篷的学生们就不得不套上一层厚实的背心才敢出门了。昨晚下了一场雨,准确来说稀稀落落的雨滴直到现在还没停。似乎是为了把人们都关在家里似的,在通向楼梯口的那扇窗户里,每一个经过于此的新生都会震惊于为何在空中闪耀的银色对流层大气放电现象会离自己那么近。
“如果你可以想象一座可以容纳五千多人的城堡飘在空中的话。”那是一个把牛油脂抹在厚面包片上的老生。“你大概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电流离你那么近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就不能多看看校史吗?”她穿着一件珍珠白色的羊绒圆领套衫,从厚厚的大部头之后抬起头来,“就算是为了多了解了解自己上的学校也好啊。”一旁忽明忽暗的小火苗让她的神色看起来阴晴不定。
“所以…霍格沃茨是真的可以飞吗?”
“准确来说,那是对悬浮咒和交换咒的一种妙用。”洁白的门牙咬了咬嘴唇,这让她看起来有点顽皮。“书上说这是为了防止倾盆暴雨带来的洪水淹没学校,而设置的防护之一。”
“可是…可是霍格沃茨是坐落在山坡上的呀?”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一千年之前这里是一片谷地也说不定呢。当然也可能是源于某位痴迷于空中花园的校长的杰作也说不定…就像我们现在的校长一样。明明是不必要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把整座学校都飘起来呢。”
“哇…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有人都是在空中喽!”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哦,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魔法史作业还没写呢吧。”
“额…你要吃蛋糕吗?我记得我放了一块儿在铁餐盒里,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找找。”
“回来。”他感到有股似笑非笑的眼神穿透了自己的后背。
“哦…我要是钓不到空鱼了——那可都怨你…”
【(魔法是)使用少为人知的自然力量,达成意志和物质环境改变的艺术与学科。令我们这些生来高贵的西欧人难以接受的是——我们所知的最古老魔法行为是在两河流域亦或是两江文明进行的。】
身体像是一条没骨头的滑滑鱼一样瘫在靠背椅上。暖洋洋的温度和忽明忽暗的光亮让他想好好的缩在被窝里睡上一觉。哪怕是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也好啊。啊…地毯看起来挺软的,睡上去估计也不错吧。再看看旁边认真攻读大部头的女孩儿。那个让他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罪魁祸首。他在心底暗暗腹诽着。
“我觉得有人在念叨我。”她忽然说。声音穿过安静的休息室精准地进入滑滑鱼先生的耳朵里。“耳朵痒痒的。你还记得那句古老的谚语吧?如果自己耳朵痒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在暗地里念叨自己哦。”
“咳咳咳。”喉咙里干干的滑滑鱼先生觉得自己被口水呛着了。“哪有的事儿…我在认真看书呢。嗯,你看,这个两江文明是什么啊?”适时地提出疑问转守为攻,这会让自己看起来很镇静。啊,尼可。你太厉害了——他在心底里暗暗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就是中国呀。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感觉很懵来着。但其实很好理解——以长江和黄河流域为主要起源之一的文明嘛。魔法界的习惯称呼。”
“哦,没想到这本书的作者还是个对称怪哦。”
【就拿我最熟悉的埃及文明来说。埃及文明对于欧洲魔法体系的塑造简直可以理解为是一场席卷了社会的改革。甚至直到今天,我们依然在使用的这些魔法,实际上在大多数时候都可以追溯到古埃及体系的三大魔法之中。“日常魔法,神庙仪式魔法,以及最神秘诡异的葬丧魔法。”这些几乎奠定了欧洲魔法基础的东西似乎都是从今天被我们称之为“荒凉沙漠”的地方传播给我们的。】
“葬丧魔法…是什么?”这不是一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词儿。就像所有最古老的魔法文明一样,血腥祭祀,灵魂切割,脑中世界,似乎邪恶的阴暗风格贯穿了那些世界早期的古老文明。
“循环与永生的魔法。沉睡的蛇在温暖的春天醒来,也就是说你最讨厌的那种衔尾蛇是他们的图腾。”
“噫…太邪性了吧…”
“这还算好的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用一种嘶哑压迫的嗓音慢慢地说。“你知道古埃及重视灵魂吧?”
“之前不知道,现…现在知道了。”
“哦,那就好。那你知道古埃及人同样很重视内脏吧?”
“大…大概,知道吧。”他忽然感觉有点紧张。
“那你知道古埃及人坚持认为脑子对于灵魂而言并不重要,反而是种负担吧?”
“不…不是吧,我觉得…热油炸猪脑还挺好吃的啊…如果能再撒一点菜花的话,那就更好了。”说着说着,他吞了一口口水。
这让她伏在桌子上咯咯笑了起来。“果然还是没办法给你讲恐怖故事啊,好容易就被你打破气氛了。”
“那,古埃及人会对脑子做什么啊?”
“他们会用树枝戳进鼻孔里,把脑浆整个搅乱,最后再心满意足地看着脑浆从鼻孔里流出来。就这么简单。”
“这辈子我都不吃猪脑了…”
“本来就不应该吃,那玩意儿的胆固醇含量太高了。”
【当然,我们依然无法否认的是,就算是希腊罗马世界的古式巫术,追根朔源来讲,也是和古埃及文明的三大体系有着莫大渊源的。尽管那些珍贵的资料几乎都在公元前十三年(请原谅我使用这个纪年法)被奥古斯都下令焚毁了。
但是那些残存的,转入地下的巫师和资料依然告诉了我们历史的真相——希腊罗马神秘学,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对古埃及魔法体系的希腊化而已。
尽管那是种极为深刻的希腊化。深刻到我们今天都无法从中辨识出任何古埃及的元素了。确切地说,在希腊化文化的转型中,前希腊化时代的埃及宗教元素就已经减少和简化了,毫无疑问的是为了促进其融入于希腊化宗教作为主要的文化参照。其相当明显的是魔法师们在撰写以及使用希腊纸莎草时是在希腊化文化的观点下。】
“我一定要读这个吗?”在看到这段最后一个字之后,他停了下来,喘口气。
“如果你不想完成魔法史论文的话。”
“我说,那可是下星期才交的作业呢。为什么非得紧着今天忙活呢。哈利罗恩他们可是在第四柱走廊里玩牌呢…”
幽幽的月光从高耸的窗外洒进来,紧挨着并排坐在靠背椅上的他们,四臂交错。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的滑滑鱼先生。也许是许下了什么承诺吧。至少当滑滑鱼先生继续阅读枯燥乏味的大部头之时,嘴角勾起的微笑还是掩饰不住的。
【以及另一个,我们永远也无法掩饰的事实。请抱歉我必须用加粗的字体来写以下的一句话,这对于纠正人们千年来严重偏差的固定意识来说,简直太必要了。希腊炼金术对欧洲的影响远不及经过了系统化的阿拉伯炼金术所产生的影响。
自公元十二世纪起,阿拉伯的炼金术理论就开始对欧洲魔法体系产生了巨大的不可忽视的影响。从孤悬海外的英伦三岛到遥远的滨海边疆,几乎所有自认为传承自古希腊赫尔墨斯哲学的国家,实际上都在使用阿拉伯的炼金术理论。以及后来几乎闯入欧洲核心地带的号称永恒之国的鄂图曼帝国——他们对于欧洲炼金术的影响甚至都远大于古希腊的赫尔墨斯。】
“又来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看地理书了。鄂图曼帝国是什么?”
“麻瓜管他们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
“谢谢你。亲爱的智慧女神的珍宝小姐。”
“不客气。”棕褐色的眼睛顽皮的忽闪着。“亲爱的丰收男神的糖桔先生。”
【唯一可以确认完全具有欧洲独特性的体系也不是没有。尽管他在麻瓜的世界似乎更加的繁盛。你可以把他们理解为牧师,但他们可不是什么信封基督的神职人员。他们只是可以和适合的自然力量融合而已,可以把他们理解为信仰自然力量的牧师。繁杂纷扰的体系让我直到今天依然无法为他们谱出一份贴切的传承路线。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有两点:一,他们确实是一种独立于炼金术和巫师的奇妙体系。用我的标准去判定他们的话——他们更像是自然本身,而不是操控自然的巫师,和模仿自然的炼金术士。基于这一点,所以,我认为他是独立于两大体系之外的第三体系。
二,我有理由相信这种被称为德鲁伊或是牧师的体系传承于凯尔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