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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出事

钟粹宫主殿里。

“你说什么!皇上发了好大的火,还当场撤换了敬事房的人!”

丽妃手一抖,华丽的大袖猛地一挥,直接掀翻了梳台上的整个楠木托盘。

“劈哩叭啦————”

保养和上妆的瓶瓶罐罐七零八落跌到地上,换了旁的嫔妃,可能就要心疼坏了。

多好的东西啊,供上来的闽南香粉,内务府专造的艳红口脂,胭脂……磨的细细的金箔花钿粉,还有苏杭去了黛石细磨的眉粉……

可是丽妃此时已无暇顾及那么多了。

她现在慌乱非常,六神无主。

盲目的向后退了几步,她的腿碰到了什么硬物,脚下一软没有力气,便跌坐到软垫上。

“他罚了敬事房的人…………那……那……我命令敬事房的那些事,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她有些出神,双眼暗淡,跌坐在拔步床的脚踏上,指头死死扣着锦被,关节发白,嗡动着嘴唇,喃喃自语。

“他怎么了……他,他是怎么了……平日都那么温和……轻易不会发火的……他……他会不会怨我…………不!他是不是已经怨了我了!”

阿碧偏过头去,有些不忍看自己小姐现在这般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样子。

她是怎么了?以前高高在上,娇衿自抑的大家小姐,

怎么一点都没了往日的体面尊贵,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心里纷乱,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裙角猛地一坠!

丽妃实在慌张极了,她颤抖着手,突然猛地抓住大宫女的裙摆!

“阿碧!!你快去问,皇上现在在哪儿!!!”

“娘娘,娘娘您别急,别急,更不能慌。”阿碧慌忙俯身扶好她,“皇上……皇上去了瑰延宫。”

”瑰延宫?是云美人,侯美人还是怡贵人!”

“是……主殿。”

丽妃脸色惨白:“……怡贵人?他发了火,为何要去怡贵人宫里……他是不是知道……”

丽妃怔怔看着殿门,眼泪缓缓淌下……

突然腹中一阵绞痛,她感到有汨汨的液体从下身流淌出来……

她骤然慌了,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探……指尖赫然一点红色。

“阿碧!传太医,传太医!”

她半瘫在地上,迤逦的宫装裙摆披散在地上,沾了血色,再看不出精致的图样。

祝霞音泪眼婆娑,被阿碧颤抖着抱在怀里,气若游丝,渐渐没了意识……

………………

江宛措深夜被太监匆匆通报,披衣梳妆赶往钟粹宫时,钟粹宫已有数位太医和医女纷忙进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色已经浓重,从早到晚操持一天公务,江宛措的身子本也不好,此时更露出几分疲态。

“阿碧,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丽妃如何就昏过去了?”

江宛措面容沉肃端重,冷然责问。

新嫔也懒懒倚在下首,勾着凤仙花浸染的指甲,一遍把玩一边凉凉的开口附和:

“是啊,阿碧姑娘。好好的人在殿里坐着,起居住行无一不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精心操持的,我下午还瞧见丽妃在院子里走动呢,怎么这时候这时候说晕就晕了?莫不是……听见皇上去了瑰延宫的消息……有了火气?”

新嫔轻轻嗤笑。

满宫里谁都知道,怡贵人那个生下来就没了的那个孩子,是在丽妃面前怎么也不能说的禁忌。当年怡贵人的胎坐的好好的,丽妃办个茶会非要传她过去,挖苦讽刺的折腾了她整整半日,回去不到一个时辰,怡贵人就早产了。当时怡贵人的胎已经八个月了,据嫔妃们推测,她是被丽妃欺负的狠了,惊悸之下,孩子才一出胎就没气了。

这桩恩怨,丽妃一直觉得是怡贵人往外传的风声,想要陷害她,才拖了孩子下水,故而她恨透了厌恶贵人,把控着敬事房的人不让上怡贵人的牌子。后宫的女人,没有承宠的机会,就是没有生存的本钱,丽妃这一笔,乃是釜底抽薪。

而此时新嫔这话,话里话外,都是说丽妃是自己心虚,做了手脚被皇帝知道了,但所有的话里又没有明说。

丽妃还在里面生死不明的躺着,新嫔还在这里说出这样诛心的话语。阿碧恨不得抬头瞪死新嫔,但丽妃不在,没有给她撑腰的主子,她根本不敢顶撞和反驳皇后和新嫔,可能她话头一出来,就被拖去暴室了。

新嫔……真是毒啊。阿碧怨念着。

刚刚事发突然,怀着身子的丽妃昏倒,她又是一宫主位,需要个主持局面的人来。

丽妃平日跋扈,变脸比翻书还快,旁人轻易猜不透她的想法。其他嫔妃怕牵连己身,都未敢擅自过来探望。

只是新嫔同住在钟粹宫,于情于理,都是该过来瞧一瞧的。

更何况皇后都匆匆赶来了,她一个宿在偏殿的嫔位,不来拜会,于礼不合。

就是为着这个,她也得来看看的。

只是大晚上,都要歇了的时辰,刚哄了女儿睡下就被吵嚷过来。她心里梗着这口气,怎么想都不舒服,便索性找个出气筒阿碧来,刁难刁难散散郁气。

也是巧了,恰好丽妃出事的时候屏退左右,只余阿碧一人在殿中伺候。

阿碧是丽妃的贴身大宫女,更兼丽妃是钟粹宫的主位,阿碧还管着钟粹宫平日的用度琐事。

作为娘家得脸,平日里也受皇帝看重的妃嫔,新嫔没少被丽妃,和传达丽妃意思的阿碧刁难。

此时恰巧给了她一个为难阿碧,出出恶气的机会。

问起刚刚殿里的事,涉及隐秘,阿碧实在是不好开口。

皇后问起,便俯身低头,支支吾吾,半天没答出来。

见她这样,方焕心里可是乐了。

“阿碧姑娘啊,不是本宫说你。你家娘娘都已经倒在里面,不省人事了。”

“你作为贴身跟了她那么长时间的大宫女,就一点都不忧心吗?和我们在这儿耗什么时间?”

“皇后娘娘也是实在担心,这件事情是一定要知道个缘由的,不然出个什么好歹可该怎么向太后皇上和祝家交代,所以才找了你来问话。”

“怎么着,你倒还嘴硬上了?你家娘娘还鲜血淋漓的躺在里面呢,你是半点都不焦急吗?”

新嫔慢悠悠把玩着指甲,狭长的凤眼挑微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数落着阿碧。

阿碧心中苦楚,可能说什么?

说自家娘娘在敬事房插了人,打点了钱财,在侍寝名单上做了手脚,惹的皇上动怒?并且还敢在皇上身边插眼线,私窥圣意?!

这种事,往小了说,是争风吃醋,顶多记两笔,挨几句责;可若是往大了说,这种往皇上身边插人办事的,就是私自揣度圣意的大罪过,要祸及全家的。

这种事,如何能对皇后和新嫔说啊!

虽说各家娘娘各自做过什么,她们自己心里也都门儿清,谁手上都不干净,这种事儿干的人可多了去了。

可若真抖落出来都在明面儿上扒拉清了,谁能有理,谁能说出个四五六来?

更何况,自家娘娘最是看重脸面,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虽然这几月内不知怎么了,变得有些疯癫……

可若是……娘娘醒来后知道自己将这些都说出去了,依着她现在的脾性,非得将自己活活打死不可!

她只字不提刚刚的事,只是磕着头说:

“皇后娘娘,新嫔娘娘。奴婢是真的不知道缘由。奴婢在为娘娘按摩的时候,只是回身去取了一把篦子,转过身娘娘就痛呼开来,细说缘由,奴婢真的不知啊。”

“您们知道的,孕期妇人的心思是最难猜的。”

“刚刚奴婢只是在殿中为娘娘按摩头皮。娘娘之所以打发宫人都出来,是因为娘娘说殿中人多,她怀着身子,连呼吸都不畅快了。这才将人都打发走到廊下的。”

“两位娘娘别多心了,真就只这些了,您们要非问奴婢娘娘当时是在想什么,才想的身子弱了,奴婢是真不知道啊。”

她做出一副恳切的样子,面带忧色,时不时回头去望卧房的位置,瞧上去担忧的很。

阿碧表面上端着,但实际上是她话一出口,心中就后悔了。

提什么不好,偏提孕期妇人的事。

新嫔倒还好,可皇后无子啊!

大婚这么多年都无所出,自己现在是将她的伤疤她的隐痛赤裸裸拿出来戳……

她微抬眼角去偷看皇后的表情。

皇后没有任何言语,神色也没有变化,依然是温润如水的样子,打量不出端倪。

唉,罢了。

一向不都是这样的吗。

皇后可不像她家娘娘,喜怒于色的。

伴在娘娘身侧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见过皇后在人前动过怒?

只是……说起娘娘……不知道娘娘现在怎么样了,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新嫔偏还拖着时间。

新嫔轻笑一声,端起桌上的妃色茶盏喝了一口蜜水,声音里带了几分打趣和威胁。:

“适才,丽妃姐姐出事的时候,殿中可只有你一人,缘由为何自然是由得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是你要想清楚,若是醒来后,娘娘问丽妃的话和你的对不上,呵……你可要当心了呀。本宫可有点舍不得你这巧嘴。”

阿碧微微打了个摆子。

新嫔可一向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

她的手段,与前朝那位她的姨母——方贵妃,是如出一辙的狠辣。

她正为难着,忽听得一声——“皇上驾到。”

崔璮急匆匆的一踏入钟粹宫,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皇后正坐在上首的高椅上,右手搭在立桌上,微屈起来,撑着额头。

她的脸上粉黛未施,只在唇珠上晕了几分浅朱色。

因为匆忙赶来,她的发髻只盘了一小部分。

上边用两根梅花银簪松松挽了一个斜髻,下边的发丝都披散在背上,青丝如云,只用眼睛看,都可以描摹出它们的柔软。

她穿了一条梧桐色的长襦裙,上面用银线绣了隐隐约约的云纹,随着烛火变换而改变光泽,简单而大气。

应该是出门时,秦嬷嬷担心她受凉,又赶着在外面给她披了一件杏黄的丝质大袖,好掩住肌肤不至于太寒。

“皇上来了?”

江宛措柔声叫他。

她在烛光下还是那样柔美,只是她的面上已带了疲惫之色,眼睛也不似白天那样透彻明亮。

皇帝心疼了一会儿。

新嫔见到皇帝来了,也不好再过多盘问了。

她站起身,屈腿福了一礼。

身段窈窕,妆容艳丽。

皇帝却没怎么看她。

他只挥手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到皇后旁边,握住她的手:

“都这么晚了,还劳烦你辛苦跑过来,皇后也要爱惜身子才是。”

皇后温婉的笑,亲手给他端上一盏热茶:“妾身省的。只是皇上……您这个时候,不是已经该安歇了吗?哪个小太监这样不懂事,怎么还匆匆忙忙唤了您过来?”

“这个不碍事,传递消息是他的本责,也没什么好怪罪的。”

“臣妾知道了。也是敬事房将今天的册子递上来给臣妾,我才知道,您是去了怡妹妹那里。”

“唉,她有大半年没有得见天颜了。好容易今个侍寝,竟……”

她轻笑一声,有些惋惜。

“竟还未能得幸。她现今,好不容易将身子养好了,前些天来禀臣妾说可以重新侍寝的时候,臣妾还很是欢欣呢。”

崔璮拍了拍她的手,似是满意她的端方识趣,微微笑着:

“她身子已好了,未来还长着呢,又是年轻康健的身子,不必替她担心。”

“丽妃……她怎么样了?”

他头痛的揉揉额角,想起晚间的事,实在是恼怒的很。

可丽妃毕竟怀着龙胎。

他子嗣不多,故而格外看重一点。

“臣妾还不知道。里面太医和医女们正在施针,慌慌张张的无人出来禀告。”

“只在初诊脉的时候,出了个人回了话,说是丽妃身下已见红。”

“她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晕了过去。孩子月份还太小,她脉象有些不好。他们只能全力施救,争取保住胎儿。”

崔璮眉头深锁,略有些怒意和焦急:“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见红,查出来了吗?”

“臣妾刚刚和新嫔正问着呢。丽妃出事时,殿中仆役全被遣出去了,只余她的贴身大宫女阿碧在侍候。”

“殿外的宫人也是听到阿碧在里面的求救声,这才慌忙去通报太医的。”

“故而我们单留了她在外间,想在您来之前,先将丽妃突然见红的原因问出来。”

“您日理万机,不好在这些事上费工夫。可是……这阿碧,支支吾吾,怎么都问不明白。”

新嫔心中暗笑,不只是她受了丽妃多年掣肘,心中愤懑。

皇后是正妻,坐在了丽妃一辈子孜孜以求的皇后宝座上,坐在了那个人的心尖上。

丽妃是高门贵女,自来尊贵惯了,心气自然高极了。

皇后赢在占了先机,可丽妃的父亲也军功赫赫,权倾朝野。她能甘心吗。

皇后从潜邸开始,和丽妃明争暗斗多少年啊,肯定会比自己更怨愤。

她就安心坐在这里,瞧着好戏吧。

刚刚皇后的话一出来,阿碧的心就凉了半截。她猛地抬头,惊惶的瞪大眼睛:“皇上,皇后娘娘,方才奴婢所说都是真的啊!”

“娘娘的确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才会突然腹痛难忍,身下见红的!”

皇帝沉着脸,眸中闪过寒芒:“你当朕和皇后是无知吗?随便想了想,就会见红?!你在拿朕当稚童戏耍!”

阿碧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她再怎么胆子大,也不敢忤逆皇帝啊。何况丽妃近几月性情大变,更对她时常虐骂,她再这么一心一意护着她,为她辩驳,与自己身上的伤痕都说不过去。

她在心中天人交战,皇帝早没了耐心。

“既然嘴硬,连朕都忤逆,那就送去掖庭,好好教她学学规矩。向恭。”

向恭给小太监们使了个颜色,就要动手,阿碧见实在抗不过,终于呜咽着说了:

“娘娘……娘娘是听闻您罚没了敬事房的太监,担心您生了气,急火攻心,这才见红的。”

“听闻朕罚没了敬事房太监?!”

皇帝不仅没有安下心来放过她,反而是怒极,扔开手上把玩的扇坠,直接掐起阿碧的脸,迫使她不得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沉声逼问:

“朕在承明宫发落的人,还没有明旨通到敬事房去,才半个时辰,丽妃是怎么知道的?!”

“呵,”他连声冷笑:“朕都不知道,原来祝家是势大到如此地步,连朕的身边都可以随意插手试探了!”

阿碧心中战栗。

往承明宫安插探子。这种事,宫里的娘娘们或多或少都干过,彼此都知道对方手上不干净,可谁敢光明正大说出来呢?

皇帝大致上,心里也都有数,若是心里真正在意的人,训斥几句,罚一罚,也就过去了。

可若是像现在这样,真的动了火气上了心,事情可就遭了。

窥探皇帝行踪,妄自揣度,往小了说,是爱慕皇上,想讨皇上开心;可这往大了说,就是掉脑袋诛全族的罪过了。

这种事,且皇帝真着了恼,动了杀心。只有丽妃出来和皇帝当面说,拿出娘家来逼皇帝忌惮,这事才压的下去。

可丽妃现在躺在里间,血水淋漓,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两说呢,哪有功夫出来救她!

她几近绝望。

这时,皇后轻轻拉了拉崔璮的衣袖。

“好了,陛下,丽妃还在里边生死挣扎呢。”

“许是她担忧皇上,又加上性格娇纵,再来身边人心地不好,这才想出了这糊涂心思。您应当是知道的。”

“您是天子,厚德载物,就别和她小孩子心性一般见识了。”

崔璮依旧怒火中烧,面色冷肃。

江宛措又附在他耳旁,轻轻言语:“毕竟还是祝家的嫡次女呢。老将军若知道她在宫里出了事,那必是忧心忡忡。此时草原上蠢蠢欲动,他还守在雁门关呢,若他失了分寸,边关可怎么办啊。”

边关……

听她提起,崔璮脸色淡淡,心中却涌起浓烈的嘲意。

是啊,边关尽在祝氏一手。逼得他不得不忌惮三分,处处防备,处处掣肘。

如今连江南也被蚕食了……他竟无从下手。连自己的妃嫔,窥探禁中,他都不能做主处罚。

只是祝氏这么蠢拙,承明宫的探子,不知是她的人,还是她父亲的人!

如是后者……

他这个皇位……呵,做的可是风雨飘摇啊!

夜间的风已经凉了。虽已四五月的时节,倒春寒还是很厉害。

风簌簌的刮着,即使有火盆温着,可殿内空旷,穹顶不低,自也暖不到哪里去。

贼风偷摸进来,像个惯了手的梁上君子,雁不留痕。带起让人汗毛微凛的寒意,就悄悄走了。

里间如火如荼的施针用法,外间则诡异的一室静默,落针可闻。

皇帝,皇后,新嫔三个人沉默对坐着,面上一个个端的高高的,心里面都在想自己的事情。

皇后用余光瞟了一眼,无奈又无语,只能天马行空的飘忽起来。

这大袖衫子的丝料太滑,捂不暖身子,这冷风嗖嗖的进,也抵挡不住,只中看不中用的。

唉……江宛措最后总结性的在心里叹一口气,这布料不好,贵是贵的,却是冷了些。秦嬷嬷这回可没选对衣衫。

不如待一会儿……回去时,叫小厨房热热的下一碗汤面。有位陈师傅白案做得好,那宽面筋道爽滑,很对江宛措的胃口,正好中午还有大半罐子红焖羊肉没食,妥妥当当的煨在灶上一直炖着呢,小火慢炖……羊肉现在定是软烂鲜香,滋味绝妙。

这样的天气,此时再和切成小块的山菌舔葱蒜烧一碗卤子,热腾腾浇上吃了,驱驱寒气……她在心中垂涎三尺,留了不少无形的口水。

心里这样天马行空盘算着怎么慰藉自己的五脏庙,江宛措不着痕迹的拢了拢宽大的袖子。

她轻咳一声,面上却仍是端庄严穆下总结陈词,打破这一室平静:

“皇上,想来是这小宫女不懂事,想谄媚邀功,便偷偷安人,私拿了主意。”

“丽妃许是听她汇禀时也被她的胆大妄为吓着了,一惊之下这才见了红。”

“依臣妾之见,丽妃心中此时也是定也是恨极了,这样大的罪过,轻易如何能说的清呢?”

“如今,她在里面挣扎煎熬,不如咱们在外面就替她将这妄为害主的婢子打罚了,也算是告慰,以示恩宠。”

新嫔险些没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私”字,用的可真妙啊。

不愧是皇后啊。

在后宅浸淫了那么多年,手腕的确高明。

杀人诛心。

真是有够阴的主意。

一个私字摘出了九曲心肠。先点明是婢子偷摸,丽妃并不知情,全了祝氏的脸面;又是可借替丽妃出气洗冤的名头,除了她身边的得力之人。

打着为丽妃好的幌子,除掉她的心腹,去掉她的臂膀。

丽妃那样的脑子和性子,就算是完好无损的醒过来,没机敏的人贴身帮衬着,可不就任人宰割,错处随处可拿捏了?

还知道皇帝的不痛快,懂得在他想持凶的时候递刀子。怪不得皇上疼爱皇后,真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新嫔只恨不得拍掌致意,再寻些炒的喷香的葵花子来嗑。

皇帝皇后都在,用不着她拿主意,既如此,她便安安心心作壁上观,好好看戏便是。

皇帝倒是依然愠怒,又带了些对皇后独有的温纵:“胡闹!你太疼丽妃了,连她的婢女这样大胆,你都要说情。你就是太良善了,这样大的事,她一个小宫女如何担待的了,后面定还有别的人物作祟。”

“祝老将军在边关鞠躬尽瘁,丽妃正在替朕艰难保育皇嗣。朕却不能将他们护的完好,还被别有用心奸人昏聩朕之耳目,真是羞愧啊。向恭,你亲自去办这件差事。朕得为了丽妃母子查下去,才能不枉祝氏一片忠烈之心。”

这是不只要砍掉丽妃的臂膀,这是还要顺着根挖出一堆祝氏的钉子呢。

新嫔看的热闹精彩,只恨不得打赏些金银锞子给他们扔到台上去喝彩。

好一出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漂亮剧目。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唱的恰到好处,软硬拿捏。

新嫔暗想着,这一对夫妻若是上了戏台子,那也定是一对妙人,必得抢了不少名角的打赏。

不过她只敢想想,这种说出来要株连全族的祸害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几言几语,阿碧便被轻易定了生死去处,她涕泪横流,上前就想扒着皇帝的脚求情。

皇帝摆出一副义正辞严大义凛然公正执法的包青天面相,半点都不怜惜。

向恭一向识眼色。

没等她爬上前,就带人将阿碧拖下去了,顺带着还将腰间别的擦汗巾子囫囵塞进她嘴里,防着她叫嚷扰了贵人耳朵。

江宛措露出一个被可以誉为大家闺秀典范的端庄笑容来劝谏:“陛下,妇人下身污秽的血腥气熏人也折损人,明日您还有早朝的,在怎么疼爱丽妃,也不能让您受累。您不如先回怡贵人那里去歇着吧。”

“丽妃这里有什么消息,臣妾明日回禀了就是,不用您在这儿亲守着。”

她笑起来,又顺带打趣一句:“想必怡贵人还在瑰延宫里候着皇上呢,她刚养好身子,可不禁熬的。皇上早些去了安歇吧。”

崔璮最是那擅长顺坡下驴的人,几年的皇帝生涯过下来,倒是练出了几副铁打的虚伪嘴脸。

他脸色缓和下来,拉着江宛措的手揣在怀里,被温度低的冷了眉眼:“手这样寒。你还顾惜着她,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样子的。”

“一会儿你也回宫吧,不必在这里等着。让新嫔,并着舒嫔宜嫔一起看顾着,明日回了消息来。刚刚……听你这话,你倒对怡贵人很是上心?”

他貌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嘴,存了几分试探,皇后倒也笑着回了。

先答了第一事:“这更深露重的,哪里就好叫舒嫔和宜嫔过来焦心呢?她们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要照料呢。”

“小郎君活泼,白日就很费心神了,晚上再劳累,照顾不好皇嗣怎么办。”

“不如臣妾就多受些累,在这里看顾看顾,也省的她们烦忧了。”

她话调了个弯,又带了几分俏意:

“怡贵人嘛……臣妾是喜她的性子。温吞吞一个人,又知进退,懂分寸。一向也性子平和,不争不抢的。”

“若不是她总不爱出门,只常与云美人耗在一处。她这脾性,臣妾还总担心她在宫中行走被人欺负了呢。”

皇帝搂着她,爽朗笑了几声:“得你欢心,谁能欺负了她去。”

他又沉思想了想:“舒嫔宜嫔照料皇子,的确是辛苦些。但你身子也不可操劳,不如这样。”

“左右新嫔你都在钟粹宫偏殿居着,也在这儿耗了时间。一事不劳二主,不若你多代劳,辛苦几时。”

最后几句,他是对着方焕说的。

方焕能回什么?只能娇声应了,低眉顺眼的说了几句吉祥体面的话,将皇帝皇后恭恭敬敬的送走了。

………………

“唉……”

方焕百无聊赖的靠着高椅发散神思。

精细的五彩宫绦被手巧的宫婢打了时兴的穗子,她握在手里怏怏的把玩着,面上彻底退了笑意。

殿中还有皇后留下的一位嬷嬷守着消息,方焕抬头看了一眼,客客气气:“应该还有一会儿呢,嬷嬷坐下等吧。”

那嬷嬷冷肃着一张面孔,摇头推拒:“谢过新嫔娘娘好意。应该不用多时了,奴婢在此候着便好。”

方焕也不强求,饮了盏茉莉香片,偏过头去问素拂:“四公主歇下了吗?”

“公主半个时辰前就睡了。照您的意思,嬷嬷给读了些《汉书》,延着上次向下顺的。刚刚来和奴婢回禀说,公主睡的很踏实。”

方焕松泛了身子。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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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仙门竟是这般不以为耻,当真是脸皮厚到极致。师傅喜欢徒弟,徒弟却为魔界鬼祭哭得死去活来。好一个郎艳独绝,遗世独立的灵澈仙人。又好一个不知羞耻,仙门之辱的徒弟。不愧是仙门之境,遍地奇葩,魔为仙成仙,仙为魔堕魔;不疯不魔,不魔不仙(ps:纯属瞎七八扯,毫无逻辑。)
  • 我本低调奈何实力不允

    我本低调奈何实力不允

    “师兄这么爱笑不如去卖笑,说不定能以此发家致富。”七月一脸的咬牙切齿。“你师兄我本就富裕,无需出去卖,如果师妹想要,我倒是可以免费提供,没有期限的那种。”云天络脸上洋溢着温柔至极的宠溺。
  • 不安定的生命

    不安定的生命

    不安定的生命,演奏出重逢与离别,前世与今生。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想保住你单纯的笑容,不断的重复,那笑容却已经不在了。
  • 霸宠野猫狂妃

    霸宠野猫狂妃

    她是王牌特工,在一次爆炸中险身逃脱,醒来却发现穿越了还被丢进牢房。什么仇什么怨!她是得罪谁了?伸手莫向袖口的宝石,这可是她用命换来的,还好还在。悄悄溜出牢房,就这点破玩意儿想困住她?未免也太小瞧她了!“压死了本王的4条富贵鱼就想一走了之吗?”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什么情况?她压死了王爷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