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无事了数日,卿莫像是真的倦了,懒得理会这些琐碎,撂了摊子给下面的探子打听,自个躲在院里清闲。
这日萧辰兴致勃勃的拿了大片宣纸来铺在桌上招呼卿莫:“之前不是说要给院里挂个牌匾吗,我已寻了木来,已然雕好了,你起名儿题字我看着做去。”
卿莫懵了一瞬才想起这事来,那日萧辰提起便随口答应了,却没上心,眼瞅着萧辰提出来了,不好扫了他的兴致,便笑着微微昂首:“题个什么字儿?”
“这就要你拿主意了。”萧辰转身拿了笔墨来,坐在一旁。
朱橘笑着道:“王妃便题一个吧,许久未见您写过字了。”
萧辰这才想起,认识时间也把个月了,竟从未见她提过笔。
卿莫瞧出他在想什么似的,回了句:“懒。”瞧着这公子哥儿还杵着,放下手里的话本子:“研磨吧。”
萧辰长指握住墨碇轻轻转动,另一手固定住砚台。
卿莫提了大楷狼毫笔沾了些墨,竖直笔尖悬空在宣纸上方,滞留不前。
一滴墨顺着笔尖坠下来,卿莫来不及收笔,豆大的墨迹便在上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
“……”卿莫在第二滴墨滴下前赶忙提起了笔,搁置在旁边的笔山上,不出声了。
萧辰停下动作,侧首瞧了瞧她:“我以为你已想好题什么了。”
“我这不是正想呢么。”卿莫凶凶的瞪了他一眼。盯着宣纸想着题什么,不知不觉间却走了神。
锦瑟前辈还好吗?她原来还在啊。不知是那日一见的是意识游魂,还是虚妄间探得惊鸿一瞥了。说来多谢那日前辈出手,不然怕是要反噬在泉里。也不知今生还有无缘分幸得在遇前辈一面了。若被族人还有母上晓得,怕是要兴奋坏了,有人会觉着自己失心疯了吧,不知道多久前的人了。
听说献祭的人都是要魂飞魄散的,看来传言果真不得尽信。
“王妃!”朱橘急急的嗓子带点恼意,唤回了卿莫的走神。
瞳孔渐渐聚焦回来,意识道自己走神许久了,抱歉的看着朱橘,眨巴眨巴眼,听朱橘道:“萧辰唤您呢。”
卿莫又转头对萧辰眨巴眨巴眼:“怎得了?”
“看你走神走的远了罢了。”萧辰无奈笑笑:“想到什么了吗?”
卿莫眉毛颤了颤,突然想到了什么,点点头以示自己想到了。提起旁边的笔,捣捣萧辰:“墨干啦。”
萧辰莫莫拿起墨碇继续研磨,卿莫小心翼翼的沾了少许,竖直笔尖在纸上落下。
卿莫性子大气,又在洛溪河这世外人间长大,历练多年,不是都道字如其人么,凭近日接触,萧辰以为卿莫的字大抵是偏磅礴的,搞不好可能是草书。这次却是他想错了,看着卿莫一笔一笔的捺出字,竟是偏巧秀的一种行书。
说行书也不尽然,比行书更娟秀些,走婉约的路子,只在转笔锋或连部首时带点连笔。
“练字本就是个修性子的事,何故要走那么磅礴大气的路子。”卿莫笑着开口:“我母上和外婆,甚至再往上,大抵都是这样的字体,我的字便被勒令的更端庄了,说我太匪,更要好好练练。”
宣纸上已映出三哥字来,婉约端庄不失潇洒,卿莫搁了笔在一旁,欣赏纸上“思华宛”的字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萧辰问着。
卿莫展开纸抖了抖“是这个字,但不是这个意。”
萧辰挑眉示意她说说。
卿莫突然咧开嘴笑了,笑的眉眼弯弯,露出几颗整齐的贝齿来,宽邃的眼褶也笑的快不见,带着满眼的笑意道:“主要取锦瑟的意思。”
“题名《锦瑟》?”萧辰瞧着突然荡漾开笑意的卿莫,不知哪里值得她笑的这般开怀,眼角却在不经意间也染上几分笑意,嘴角勾了一点小小的弧度。
“只取锦瑟的意思。”卿莫答着她的话,没注意朱橘怔住的脸色,萧辰不知这锦瑟的忌讳,她却晓得,踌躇了一瞬轻声问:“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嗤。”卿莫嘴角溢出一点笑声,将纸放在桌面上:“有什么不合规矩,就这个,缅怀缅怀前辈,日日饮水思泉才好。”
朱橘大抵是被那句饮水思泉说动了,也没再提起。萧辰瞧出这“锦瑟”可能是洛溪河一个什么忌讳,也没再问。
待墨迹风干,萧辰便折叠的四四方方,准备晚些去拓印雕刻。
卿莫又懒懒散散的倚着桌面,萧辰笑笑回头问:“伤势如何了?”
“无大碍了。”说着摇了摇胳膊表示能活动了。
阿安叩了叩门进来,微微行了个礼:“王妃,打听好了。”
卿莫扬眉,阿安便唤进一男子,便是派出的探子,单膝跪地行礼,卿莫摆摆手:“起身回话吧。”说着让朱橘泡了斋茶:“歇歇。”
那探子也不拘谨,坐在卿莫对面开始述职:“属下将那日在御花园当值的人皆询问探查了,记得的都道刘妃在东林而来。”
……
一瞬间竟没人说话。
“下去吧。”探子应声下去,卿莫端着茶盏,摇晃着茶盖,没有喝茶,只盯着盏里青翠透亮的绿茶,“哐”卿莫将茶碗置下,碰撞着发出一点响声,眉宇间尽是阴霾:“都错了。”
萧辰和朱橘抿嘴坐在俩侧不语,错了错了,都错了。
卿莫扯过一张纸,执笔在上写写停停,嘴里还念叨解释着。
“先是刘妃戒指丢失,宴前发现,派了殿前侍卫去寻,又是巫蛊娃娃,冲着韩望舒这层关系,任谁都会以为是刘妃。最后又是刺杀,刺杀时因为之前调动了侍卫导致侍卫晕倒,刺杀时没有人来护驾。这明摆着就是一串事情。”卿莫在纸上画着逻辑图:“七五又说是俩队人马,我们先说巫蛊娃娃引起的这些。”
萧辰皱着眉头:“都是冲你来的。”
“混淆视听,偷梁换柱。”一双杏眼里尽是恼火,被人戏耍了这么就,必然不悦:“此人应该是了解我的,知道我会武功,定然冲到前面去,再因着戒指一事嫁祸给刘妃。”
“韩望舒。”萧辰转眼过来,凝重的瞧卿莫,这京城里了解卿莫的人不多,除了王府众人,便就是韩望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