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平叛大战
代宗安抚住了掣肘的回纥之后,认为平叛之战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早朝时,代宗提出了任命雍王李适为兵马大元帅,郭子仪为兵马副元帅来统领这支由唐军和回鹘军组成的新军。
代宗这样的任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支军队的实际指挥人是郭子仪。雍王李适是代宗和沈贵妃的长子,为人果敢刚毅,深得代宗喜爱。雍王李适虽然已经弱冠,但是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来没有过任何领兵打仗的经验。有李适为郭子仪保驾护航,宦官无论如何兴风作浪也奈何不了郭子仪。
最重要的是李适不喜欢宦官掌权。宦官头头程元振和鱼朝恩对这个软硬不吃的雍王忌惮已久,现在怎么可能会听凭代宗把雍王和郭子仪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呢?所以代宗这个提议刚一说出来,程元振和鱼朝恩就竭力反对。
程元振:“陛下,万万不可!此次平叛事关重大,定要一举成功。郭国公虽然治军有方,军功卓著,但毕竟已近古稀之年,怕是难当重任。更何况,他自己上书请辞,可见平叛之心并不坚定。望陛下慎重考虑新的人选。”
鱼朝恩:“陛下,此次回鹘之所以痛痛快快地出兵相助,皆是因为仆固怀恩将军劝说有方。仆固怀恩将军对我大唐忠心耿耿,而且骁勇善战,陛下为何不任命仆固怀恩将军担任兵马副元帅一职。”
……
程元振和鱼朝恩死命反对任命郭子仪,力荐仆固怀恩。代宗为了回鹘的支持,只好改任仆固怀恩为兵马副元帅。
雍王李适接到任命后,立刻启程赶往陕州与回纥军统帅登力可汗商讨作战计划。
李适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地走入回鹘军的大营。
护卫:“殿下,为何不见回鹘可汗来迎,怕是有诈?”
李适低声说:“我们现在是有求于人,不能要求那么多了。”
护卫:“莫非是要给我们来个下马威?”
李适冷笑一声,继续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一直走进了登力的军帐中。
登力此时正坐在营帐中开怀畅饮,见到李适进来仍旧傲慢地坐着,挑衅地看着雄姿英发的雍王。
李适与登力默默无声地对视着,双方的眼睛好比藏了无数支箭羽,箭无虚发,都射向了彼此。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登力的侍从突然大喝一声:“大胆!见了可汗还不下拜起舞?”
李适的侍从毫不相让地反驳道:“雍王殿下乃是陛下任命的兵马大元帅,是这次平叛军队的总指挥,为何要向可汗下拜?要拜也是你们可汗该对雍王殿下下拜!”
登力的侍从:“我们这边是可汗,是我们回纥的王。你们只是一个雍王,又不是陛下。自然比我们可汗地位低,理应向我们下拜!”
雍王的侍从:“现在是在军中,一切应该按照军中职务大小来算。”
登力:“雍王殿下是真的打算就这么站着和我商讨军务吗?”
李适闻言毫不客气地走到宾客的席位前坐下了。
登力的侍从咬牙切齿地喝道:“大胆!你……”
登力哈哈大笑,“雍王殿下好胆识!临危不惧是慧也还是蠢也?当真不怕我们回纥军临阵倒戈。”
李适不卑不亢地说道:“可汗言重了!我之所以不能对可汗下拜起舞,是因为唐朝仍在国丧之中,我身为皇子不宜起舞。”
登力闻言一愣,想起玄宗和肃宗的确是丧期未满,“好!殿下既然还在居丧期间,我也不勉强。只是殿下的手下太缺乏管教,在我营帐中大呼小叫,我很不高兴。今日,我替殿下教训一下这些不懂事的奴才,免得他们忘了尊卑。来人,把他们拉下去,每人责罚一百马鞭。”
李适看着自己的随从们被推出了营帐,义愤填膺,但是想到大战在即,他不想节外生枝,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
登力看着李适没有为属下说话,心中很是得意,也暗暗佩服李适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城府,不可小觑。
他哈哈笑着,不再无事生非,开始认真和李适商讨起军务大事。
雍王李适和登力可汗确定好了作战计划,兵分三路,直奔洛阳。
史朝义听说唐朝和回鹘组成的联军向他扑来,立刻将他手下最能打仗的将军阿史那承庆找来,商议应敌办法。
阿史那承庆:“如果是唐军单独来,我们就和唐军决一死战。如果是唐军和回纥军一同前来,我们就退守河阳,组织防御。”
史朝义:“两军一起来,为什么就不能出战?”
阿史那承庆:“回纥兵帮唐军打仗,不能长留于此,肯定希望速战速决。我们兵力不足,只能拖着,拖到回纥撤军。然后与唐军决一高下。”
史朝义:“将军且先回去,容我细细思量一番。”
史朝义知道阿史那承庆说得对,此时他手中只有十几万的军队,与唐军和回纥兵交战,胜败的确是难以预料。如果败了,他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胜了,他就有了收拢军中内部和他不一心的将军们的威望。
史朝义太需要一场胜战来证明自己了。自从史思明死后,军中内部一直没有统一,许多曾经对史思明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将军看不起史朝义,不服从他的指挥。如果史朝义能够打赢这场关键的战争,那么他就有了号令全军的威望。
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史朝义选择了阿史那承庆坚决反对的下策——出城迎战。
史朝义派遣三万部队在洛阳城外扎了一个大营,来迎击唐军。
唐军看到史朝义的部队出城大喜。仆固怀恩和张泽铭兵分两路夹击史朝义的军队。唐军士气高涨,所向披靡,很快就冲垮了大燕军刚刚建好的大营。
史朝义眼看大营被冲垮,便把城中十几万的军队全部调出去增援。双方在昭觉寺的前面布下了一个大阵,孤注一掷地拼死作战。唐朝的军队一再发动猛烈地攻击,但是始终无法打破大燕军的阵势。
张泽铭看着心里暗暗着急,作战双方谁胜谁负,士兵的士气很重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看唐军已经拼尽全力了,大燕军却仍旧是固若金汤,没有后退一步。
张泽铭心急如焚,单枪匹马地冲向了敌阵,他要拼死为唐军撕出一条口子。寒燕山和裴文一看,急忙紧跟上去,想要保护张泽铭。张泽铭冲到敌军前面,跳下马来,把两个燕军士兵的盾牌夺了过去。张泽铭一手拿剑,一手拿着盾牌,逢人便刺。寒燕山和裴文很快靠近到了张泽铭的身边。三人背靠着背,杀红了眼。
浑然一体的敌军阵营被张泽铭三人撕破了一个口子。大燕军看着张泽铭三人不要命的样子,心里一慌,开始往后撤退。唐军紧跟着冲了上来,唐军这一冲就把大燕军的阵势给冲破了。
阵势已破,史朝义只能后退,退到石榴园一战败了,退到老君庙一战又败了。史朝义的军队一连三战都输了,士兵锐气大减,一下子垮了。大燕军兵败如山倒,全军溃散,人马互相践踏。被杀的大燕军有六万人,被俘虏的大燕军有两万多。史朝义非常狼狈,带着仅剩的几百个骑兵仓皇逃走了。
史朝义逃走了,洛阳城内已经没有了守军,唐军趁虚而入,再次收复了洛阳。
代宗闻讯大喜,下诏一定要乘胜追击,杀了史朝义,彻底铲除安史之乱的余患。
史朝义一直逃到了卫州,张泽铭帅军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
掌管卫州的大将是田承嗣。田承嗣是安禄山的老部下,为人非常剽悍,曾经为安禄山打过很多次胜战。
现在史朝义有了田承嗣相助,立刻开始组织防御战,与张泽铭的军队交战了两次,次次都输。
雍王李适上书代宗,为了彻底瓦解叛军,请求免除洛阳以东投降将士的罪责。
代宗准了雍王的请求。于是唐军向大燕军喊话:即日起,凡是洛阳城以东的叛军将士,放下武器投降者,一律既往不咎,保留原来的官位不变。
唐军的这道命令对于史朝义来说好比是雪上加霜。叛军将士纷纷投降唐朝。史朝义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往北逃窜。
史朝义和田承嗣一起逃到了任丘,准备在任丘这个地方组织一场防御战。
田承嗣对史朝义说:“陛下还是赶快回到范阳去,稳住咱们的老根据地。我来替陛下守住任丘,挡住唐军。”
史朝义感激涕零地握住田承嗣的手,一再表示感谢。
其实田承嗣是一个阴险狡猾的小人,他已经看到史朝义必败无疑,所以才故意骗史朝义出城。史朝义刚一走,田承嗣就投降了唐朝,并且把史朝义的妻儿献给了唐军。因为这个献礼,田承嗣摇身一变,成了唐朝的节度使。
史朝义终于马不停蹄地跑到了范阳。范阳的守将是李怀仙。李怀仙已经看到了大燕朝大势已去,正在暗中和唐军接触,商量投降事宜。此刻史朝义自己送上门来,无疑是自投罗网。
史朝义逃到了范阳,范阳守军根本就不给史朝义开门。
史朝义勃然大怒,站在城门下破口大骂,给守军们讲君臣大义。
一位守军将领嬉皮笑脸地看着史朝义说:“你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投降唐朝了,所以不能接纳你。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替你守任丘的田承嗣怕是早已经投降了唐朝,不然唐军为何一直紧追在你后面不放呢。”
史朝义恍然大悟,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就恳求城上的守军,“看在我们一同起事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们拿些吃的出来。我们连日奔跑,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吃饭了。”
守军念在曾经一同叛乱的份上,给史朝义拿了些吃的喝的。史朝义及其手下吃饱喝足之后,继续往北逃,一直逃到了密云,想要去投靠契丹。
此时,范阳守军李怀仙忽然后悔了,他要投降唐朝,可是却把送给唐朝最好的贺礼史朝义给放走了。他赶紧派人去追史朝义,要求把史朝义的人头带回来。
范阳守军很快就追上了史朝义,把史朝义团团围住。史朝义看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就满腔悲愤地选了一棵粗壮的树木上吊自杀了。
史朝义一死,围着他的士兵就把他的尸首放下来,准备送给唐朝,向唐朝邀功请赏。
唐代宗宝应二年正月,平叛大战胜利结束,安史之乱全部平息。渡尽劫波的李唐王朝如释重负。代宗重赏了参与平叛的唐军将领,擢升仆固怀恩为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令,擢升张泽铭为辅国大将军,敕封雍王李适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