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丁忧
春寒料峭的初春,忽然下了一场桃花雪,零碎的雪花在风中起舞,地上聚不起白茫茫的雪景。
沈文茵早晨起来,感觉天气格外地寒冷,像是又回到了寒冬腊月里伸不开手的日子,忙命人把屋里的火炉烧得旺旺的。
张泽铭上完早朝回来,脸色就像此时外面风雪交加的天空,阴沉沉的。
沈文茵接过他身上的披风挂了起来,“郎君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泽铭:“心里堵得慌,也许是想家了,在这京城里待着总觉得不安宁,不自在。如今郭国公也离开了京城,我连个能敞敞亮亮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朝中暗流汹涌,程元振和鱼朝恩俨然是第二个李辅国……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沈文茵看着张泽铭郁郁寡欢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说:“郎君若是不想待在这京城里,我们干脆向皇上辞行,回到陕州去做个无官无爵的平民吧?”
张泽铭苦笑了一下,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谈何容易!”
仆人们摆上了饭菜,沈文茵一边给张泽铭斟酒,一边轻声说道:“郎君喝杯酒,暖暖身子吧。我虽然不懂得什么军国大事,却也看得出来,如今的皇上还是勤政爱民的。虽然有那些宵小之徒祸乱朝纲,但是想来也应该是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如今战乱已经平息,郎君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安心地休养些日子。”
张泽铭喝了几杯酒,心里的郁结似是打开了,“爱妻所言甚是。我一会儿就上份奏折,向皇上告假几日。”
夫妻两人吃完饭,一起来到书房中。张泽铭准备写呈给皇上的奏折。沈文茵拿了本医书在旁边看。
忽然,管家来报,“将军,陕州那边来人了,有急事求见!”
张泽铭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落在了白纸上,漆黑的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污了一张好纸。张泽铭顾不得整理,让管家快把人请进来。
邓普进来一看到张泽铭,立刻跪了下来,“大人,老太爷昨日晚上归天了。碧云姑娘派我速来通报您和夫人。”
张泽铭闻言,心中惊惧交加,沈文茵急忙接住了他颤抖的身子,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沈文茵虽然也是心中悲痛,脸色苍白,但是还算镇定,“邓普,你起来吧。我和大人收拾一下,即刻就随你一同回陕州。”
张泽铭心神恍惚了一会儿,渐渐冷静下来,骑马出府,直奔皇宫。
辅国将军张泽铭由于父丧,需要回陕州丁忧二十七个月,因此躲过了一场让人胆战心寒的政治浩劫。
张泽铭和沈文茵的车马一进入陕州城,司马长风和南霁云就迎了上来。
司马长风:“大人,请节哀!老太爷是寿终正寝,无病无灾。昨晚上老太爷喝了点酒乐呵呵地上床睡觉了,早上老太太发现人睡过去了。”
张泽铭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对着司马长风和南霁云抱了抱拳,“有劳二位了!”
司马长风:“大人客气了!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南霁云伸手拍了拍张泽铭的肩膀,“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别客气。”
葬礼办得很隆重,前来悼念的人也很多,孝子贤孙张泽铭和张俊跪在灵棚边,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向前来悼念的人们答谢。沈文茵、碧云和文静跪在一边烧着冥钱。
一个月后后,张泽铭开始过起了深居简出的守孝生活。老太太自从老太爷去后,也没有了守着包子铺的精气神。张泽铭便把包子铺送给了文生和文静夫妇,把老母亲接进了张府居住。
苗记绸缎庄的苗掌柜和老太太、郭大娘一样都是年过古稀之人。这次回来,沈文茵看着苗家爹爹生活上渐有力不从心之象,便不顾苗掌柜的推辞,把他也接进了张府。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三个老人坐在春日的暖阳下闲磕牙。沈文茵坐在旁边悠闲地听着他们说着那些陈年往事。
院子里张敏和裴东源蹲在花丛中好奇地看着探出脑袋来的蜗牛。
张敏:“它为什么一动也不动呢?是不是死了?”
裴东源把蜗牛拿到手中,仔细地端详着蜗牛的头。
张敏吓得缩着脖子,“你快把它放下来吧!它身体里有毒,会吐出毒液毒死你的。”
裴东源:“你胡说八道!俊哥哥说蜗牛身上没有毒。”
张敏:“我哥哥是故意骗你的。他自己怎么从来不抓蜗牛?”
裴东源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张俊是没有拿过蜗牛,“俊哥哥为什么要骗我?”
张敏:“看你傻呗!”
裴东源:“你才傻呢。你是个傻丫头!你连蝴蝶和蜜蜂都分不清!你还害怕小青虫!对了,你还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张敏看着一脸嚣张的裴东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裴东源:“瞧瞧瞧瞧!被我说中了吧?快别哭了,我给你摘一朵好看的花戴在头上行吗?”
张敏吸了吸鼻子,委屈地点了点头,指着一朵蓝色的喇叭花说:“我就要这个紫色的喇叭花。”
裴东源看着蓝色的喇叭花,心说“小姐真笨啊!连颜色也分不清!”他摘下两朵蓝色的喇叭花,卡在了张敏的耳朵上,一边卡了一个。
裴东源拍着胖胖的小手,哈哈大笑,“小姐真漂亮!”
张敏开心地原谅了裴东源,“谢谢!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奖励你一颗糖吧!”
裴东源伸手接过张敏的糖塞进了嘴里,笑嘻嘻地说:“小姐,这糖真是太好吃了!”
……
沈文茵看着两个天真的孩子在树荫下嬉戏玩耍,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像敏儿这么爱哭。那时候的张泽铭也是爱拿着花哄自己笑。光阴啊,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改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