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是谢永生,脸上的疤痕依然明显,一张脸隐在帽子下还是被秦朗认出来了。谢永生似乎没有意料到会在这里看到秦朗,一脸的错愕让这种面目可憎的脸生出滑稽之相。
“小朗,你来这里干什么?”
“是我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啊,我就是来这里买个东西,你妈最近还乖吗?”
“怎么,现在才想起有她的存在,她被那么些神经病打破头的时候你在哪里?又飞去了哪个美人窝里,还是又在那个猪朋狗友里搓麻将了?她在医院里躺了那么多天你又出现过吗?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嘴脸,看了真让人讨厌。”
“你说什么?你妈为什么住院了?”
秦朗看谢永生的神奇不像是假装的,可一肚子的火气还是没能消下来。“有没有事是你在乎的吗?我告诉你,别让我发现你又做坏事,不然我一定亲手把你送进警察局,我说到做到。”
显然谢永生还是忽略了秦朗口气中的恶狠,跟着秦朗来到了医院。等了许久才等到秦朗离开。他打开病房门,秦母躺在病床上安静的睡着,往常呆滞的面容此刻却带上了圣洁的光芒,虔诚而纯净。吊瓶快打完了,秦朗还没有回来,谢永生只能走过去按了床头的指示灯。血液倒流刺痛让秦母呢喃出声,顺着透明的试管升了上来,谢永生赶紧拔了针头,抽出纸巾压住了伤口。护士进来时看见谢永生按着缓缓流血的伤口,她呆愣了一下“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谢永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回过头,脸上的伤疤倒是把护士吓了一跳。脑中又惊现刚刚的看的新闻联播,有个连环杀人犯脸上有个大伤疤,在病房里藏起来,对女护士实施奸杀。护士的表情顿时凝结,“你…你…你是谁?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杀人犯,救命啊……”
“该死的女人,你喊什么。这么大声你想吵醒她吗?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处于恐惧状态的护士显然没有听见这一席话,而是误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这果然是杀人犯,他刚刚说要杀掉自己。她腿一软吓得跌坐在地上,谢永生被这个聒噪的护士弄得一头雾水,他跨步走到护士面前,伸出手试图扶起她。护士以为他想对自己施暴,使劲的踢了谢永生一脚,尖叫着跑出病房。谢永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大堆涌来的医生反绞了手,随后跟来的秦朗看见谢永生如此窝囊的被弄倒在地,不禁握拳。能说不认识这个人吗?或者就让这些人送他去警察局好了,以后跟这个人撇得一干二净,再无关系不是更好?吵醒的秦母却摇摇头,忧伤的让他误以为下一刻就会落泪。
跟医生说清楚情况回来时,秦母又睡了过去。眼角还有未干的痕迹,整张脸变得苍白而瘦弱。秦母果然是爱他的,即使这个无用又混蛋的男人带给她的全是伤害跟疼痛。他忘记不了秦母晚晚等在灯下的神情,忘记不了她说“也许在你看来他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不仅喝酒抽烟还聚赌。可年轻时的他勇敢,顶天立地,纵使对我再怎么不好,都抵消不了以前的好。人生如果一直记着那些不好,那么每一天活着都是煎熬。相反,我有这些记忆,我觉得好开心。”秦母没有疯之前,她是那么深刻惨烈的爱着他,如今就算不再认识这个人,记忆深处还是知道她爱的那个人是谢永生,这份爱持续了多久,才不会过质永葆新鲜。
方家明亮的灯光里此刻却生出凌冽的对峙气氛,方费礼愤怒的想把手里的杯子扔在方靛脸上,方母在一旁不好帮着说话,方费礼发起脾气来就跟原子弹一样威力无穷。只能按着信息把家里的小公主call回来救火。
“你说的是什么混蛋话,毕业之后不想进局子里工作,那你想去干什么?”
“我说了,我不想跟着你脚步去走我未来的路。”
“那你想干什么?小的时候你说想学跆拳道,我给你报名,结果你呢,学了几天就说不想学了。钢琴,诸如此类的东西多着了。年前想送你出国,你又说不习惯。隔壁家的儿子不也当了干部,现在也风生水起。加上还有我在,谁也不敢得罪你。以后你的路那么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不满意!我有什么该满意的吗?有谁学跆拳道要带着两个庞大的保镖去的,你知道那些小孩子怎么说我吗?说我仗势欺人。你以为我不知道钢琴老师想勾搭你破坏我们家吗?哪一个老师不是为了靠近你而对我善意。你的钱你的权势都是那些女人爱慕的原因,妈不知道不代表我没发现。像你一样走你的路,我不屑。”
“孽子,你说什么!你妈在这里,你还不给我闭嘴。”方费礼气得把烟灰缸砸在玻璃柜上,发生蹦的巨响,擦破了边角。
“从小到大,我按着你的意念来生活,上重点高中,考B大。你有没有问过我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别的小孩在玩的时候,你只是逼我看书,看书。我就是你的牵线木偶,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可我是个人,我也有思想,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情。你要让我像你一样逼着那些穷苦人民搬离家园,让黑社会去赶他们走,结果打伤人,为了你的位子让你的走狗顶替你的罪过吗?”方靛全然没有觉悟,还扔下一个巨雷,一字一句让方费礼七窍生烟。
“闭嘴。”方费礼拿起手里的遥控器,看都没看就丢了过去。方靛没有躲,遥控器撞上他的额头,滑过鼻子掉在地上,滚了一下才停下来。额头立刻肿一个大包,脆弱的鼻子因碰撞流血了,吓得方母一身冷汗。
“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你打他不心疼,我心疼。”方母起身想去冰箱拿冰包,被方费礼一把揽住。“别管他,今天你要管他,我就跟你急。”
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方紫一脸错愕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方靛的鼻子还在流血,他也没有擦,滴在毯子上触目惊心。方费礼的脸色差到能把整个星球都炸掉,她一步步的挪到方费礼面前。
“爸爸,你干嘛打哥哥。不是说好了不许家暴吗?我们伟大的方局是绅士,绝不干这档事对吧?”方费礼的脸色因着方紫的一番话稍稍缓和了起来。他拉了拉紧绷的领带,松开两颗衬衫的纽扣,“只要你答应毕业后进局里工作,今天的事我就既往不咎。”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方靛决然的表情像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好好好。”方费礼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滚,你给我滚出这个家,一天没想通一天都不能走进这个门,给我停掉他的信用卡,不许给他钱。谁都不许给他。就让他出去闯闯,看他那身傲气会让吃多少亏,你今天不听我这番话,你迟早会后悔。”
“我不会。”方靛用手背擦去血迹,头也不回走出家门。已经临近夜晚,路灯伴着还未暗的天色衬托得他有多萧条,换作是以前,他是不敢忤逆方费礼的所有旨意。可是对江西窗的所有感情在压抑中爆发了,从一开始爱上她就是因为她有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对生活的不满,对家庭的叛逆,活得那么真实。原来是真的比较轻松,这些年身上的重担压得他太累,身边的人都对他说“你是方局的儿子,你得谨言慎行。”“方局那么厉害,你也不枉是他的儿子。”以前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做方费礼的好儿子而活着,而不是为了自己。好不容易在江西窗身上找到的真实感,也被自己亲手摧毁了。
失去了你也失去了我对这个世界存在感,是你给了我勇气,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不是方局的儿子,我是方靛。这一刻我多想跟你分享我的喜悦,我能不能暂时忘记我还没有丢掉你,我还没有跟你说再见?那么是不是再走几条街,我就可以再见到你可以把你抱在怀里。
那一天有一个人沿着河边走了好久好久,走到了熟悉的楼下,二楼的那盏灯亮了好久都没有熄掉。凌晨的时候他离开了,江西窗拉开了窗户,眺望着远处的山。背对着的他没有看到那扇窗打开了,她也没有看到楼下那个背影。江西窗揉了揉眼睛关上了窗户,与外面隔绝了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