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靛假订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带着一段时间里方家都凝聚着低气压,谁都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惹得方费礼不高兴,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对他的爱子打不得骂不得更说不得,越是反对越是违背,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用自己的头脑把公司整的有模有样,以往见着熟悉的人,人们总说“方局,你儿子呢?”可如今,大多数人都会说“你是方总的父亲啊?失敬失敬。”方靛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止,纵使是他。
他倚着门站在门外看着方靛弯着腰把衣服折好,妥帖的放进皮箱里,再不是记忆中个子小小,拿着魔方望着楼下几米处围着喷水池奔跑捉迷藏小朋友的寂寞男孩子,眼睛里向往、羡慕、甚至有点嫉妒,依旧压下这种心情,重新琢磨手中数字一大堆的奥数练习册。他计划好了补习课程,要学什么不该做什么,未来的路该说是一路畅通。可这个儿子用另一种方式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不是依靠父母的寄生虫,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曲起手指在门上敲了几声,踌躇着低声喊“儿子。”
方靛回头见是方费礼,害怕他又来劝自己不要出国,放弃江西窗。知道自己要出国后,连带着一向宠着自己的母亲也被拉入反对派中,每日就跟念经一样,把江西窗形容得就跟妖魔鬼怪一样,他不禁想说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妖怪吗?怕是他真的这样说了,更是奠定了江西窗祸水的身份。他无力周旋,不冷不热说道“爸,我知道你又要来劝我。这次是什么理由?无父无母、任性自私、没担当说过了,我想想还剩下什么?对了,恃宠而骄。这倒是不错的理由。可是爸,我再一次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我爱她。我恨不得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退让,你跟妈都不要去找她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找过她?”
“还不明显吗?她无缘无故心情糟糕样子精神不振。纵使这样也丝毫不提你们找过她的事实,还一一向我打听你们喜欢什么。不然你以为前些天那套茶具哪里来的,妈妈的丝巾又怎么来的?是她亲自跑了很多家选出来的,借着我的名义送了给你们。要不是我逼着她说了些许,她打死都不会说出口。逼出来的话语中,一心向着你们两个,反倒我成了那个坏人。我知道你们讲话铁定是讲了不好听的话,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闷闷不乐,好几天都食欲不振。爸,我不能帮着她,因为她是在你们这里受了委屈,所以我只能从别的方面补偿她。就一次,一次好吗,尝试接受她。”
“这孩子倒有心,没错,我跟她说你有大好的前途别赖着你不放,也说了若瑄是我心目中的准媳妇,高学历气质好家室好能帮着你走稳未来的每一步。你妈气不过她之声不吭抛下你远走他方,害得你日日不快活,也帮着说了不中听的话。她倒是脾气好,忍着没表现出来,只是后来她对我们说,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这件事情不能够强求,可要我放弃方靛我做不到,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它对我们来说,可谓是缺之不得。方靛就像我的眼睛,教会我看清世间百态,看透悲伤,欣赏百般美好,若我失了它,我不会活不下去,可我再也无法看见这世上一树一景,不知道别人说话的神情跟姿态。伯父,你明白吗?方靛已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我又怎会狠心割舍?这一番话,的确感动了我们,所以我今天来不是来劝你的,而是想你们去了芬兰后,找个时间把她带回来,再好好吃顿饭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呢?这简直让他欣喜若狂。他有没有听错,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不是做梦,她说自己是她的眼睛,是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她向来少讲情话,可一旦说出来却让人甜到全身都酥麻了起来,从耳廓一点点渗透到身体各处,直至到达脚底。
方靛几乎不浪费一分一秒赶到了秦安,满怀欣喜的拨通了江西窗的电话“宝贝,你在哪?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你到秦安啦?我在百花街的一一咖啡厅,陪芩儿在吃蛋糕呢。什么好消息啊?”
“好,你在那里等我,见面再告诉你,因为真的太重要了,面对面讲出来才能凸显它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方靛笑嘻嘻的挂了电话,出租车司机见客人掩饰不住的喜悦不禁笑着问“客人是去见女朋友吗?这么高兴,脸都咧成月牙弯了。”
“嗯,是去见老婆。美丽又乖巧的老婆。”这时的他竟像年轻小伙子一般,忐忑又急躁的心情,担心衣服哪里穿错了鞋子有没有擦干净,不知不觉也发现脸已挂不住他的笑意了。
“客人,你真有福气,那就要好好珍惜啊,别让人给抢走了。”
“对啊,简直就是三生有幸……”
因着聊天,不一会儿就到了,他刚把行李从后尾箱拿出来,就瞧见江西窗发现了他,本就是坐在窗边,乱瞟的眼睛弯成了绝美无双的笑容,她朝自己欢快的招手,似乎嫌这样她不足以表达她的雀跃,起身跑到黄芩身边,对着她手舞足蹈的指着外面的自己,而这小丫头估计还怕黄芩看不见自己,竟连包包都没拿,就拉着黄芩飞快的跑到行人道旁,傻兮兮的却让他看迷了眼。两个人只隔着一条人行道,此时正是红灯,闪烁着倒数着等待着,突地生出一种满足的幸福感,一瞬间不知所言。
两人的前方五米处有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有个瘦弱男子朝背后的人询问“大哥,怎么办,本打算江西窗出来绑了她,可怎么突然出现一个男子,这下怎么办?”
后面还坐着三个人,中间的人嘴里叼着一根烟,可以窥见一脸凶样,往外面看了一眼人群“离绿灯还有多少秒?”
“还有18秒。”
“这条街不多人,等那小子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就撞过去,再绑了江西窗就走。”
瘦弱男子年纪不大,难免有点心惊胆战唯唯诺诺“大哥,会不会搞出人命啊?”
“少废话,到时你踩着点刹车。这江西窗可是条大鱼,不能落网了,还剩几秒,准备了,7,6,5,4,3,2,1,开车!”
瘦弱男子在倒数完毕后就踩下了油门,黑漆漆的一辆车子疾驰而来,方靛没有注意到,江西窗更没有注意到,还有两米,近了近了,就到了,方靛惊喜的想着,不料呼啸而来的车子撞上了他的身体,手里的行李也跟着抛上半空,跟着一起坠落下来,他往前滚了几米远,手脚胸腔骨骼传来的剧痛让他发出了闷哼声,听到江西窗的剧烈尖叫,尝试着睁开眼睛,耳朵嗡嗡作响还夹着人群的受惊喊叫声,意识一点点的涣散。
“方靛……”她尖叫呐喊,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绿灯吗?怎么会有车子出现?还撞到了方靛,她望着不远处身体逐渐淌出血的方靛,挣扎着闭起了眼睛,可她还未反应过来,那辆黑色的面包车就迅速转了个弯,停在她跟黄芩面前,下来两个壮硕的男人,一人动作很快的拿了一块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激烈的挣扎抗拒抵制,还是抵不住迷药的药性,倒在地上之前被另一个人接到了怀里,一滴泪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坠落,慢吞吞的渗进了公路的缝隙里。
一旁的黄芩似乎意识到这两个人不是好人,使劲得勒住了对自己亲切爱护的姐姐。她下意识的跑上前,抓着一个人就是扭打一边骂起来“坏蛋,坏蛋,快还我的西窗姐姐,西窗姐姐,西窗姐姐,西窗姐姐……”
坐在车里面的人看到聚集起来的人群越来越多,不耐烦的吩咐“把这一个一起绑了,快,没时间了,警察来了,我们就完了。”那个男子一把抓过黄芩,往车里一塞,门一关,车里如箭冲出街道。
方靛努力的睁开眼睛,缓缓的抬起右手,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子沉没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伸手向前的动作僵硬执着,终究还是体力不支的倒了下去,有行人包围着他,救护车的声音似乎时有时无,他张开嘴想喊可什么都喊不出来,从他嘴唇的张合度可以看出他在说“西窗,西窗,西窗,西窗……”